大地下城紀事 正文 殺戮本性 九
    接近傍晚的房間裡,光線異常昏暗。一張小小的圓桌,黯精靈姐妹,妮雅和妮絲、地下城的大法師阿其曼和牧師艾達正圍坐在桌子旁。

    牧師艾達身上倒是沒有任何破損、無論是皮膚還是衣服,只是不斷顫抖的身體忠實地反映著她心裡的懼怕;妮絲看起來就比艾達要好一點,只是她強作鎮定地放在桌面上的右手也微微地顫動著,大法師和妮雅可以清楚看到妮絲手臂上的一道極淺的傷口。

    也許只劃破了表皮,也許只流出了幾滴血;看起來妮絲手臂上的傷口已經有人給她塗上了上好的藥膏,就連妮雅和大法師都聞得到一點點藥材的味道。妮絲出神地看著自己手臂上的傷口,足足發呆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太快了,我完全反應不過來。太快了。」

    這其實並不是一場公平的決鬥,對決鬥雙方來說都不公平。一方面,蘭斯?凱倫爵士的劍術早已經名聞天下,和他比起來、他面前的妮絲只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孩子罷了;另一方面,這場決鬥的條件,卻對蘭斯?凱倫爵士極端不利。

    妮絲挑選和她一同被捉到這裡來的牧師艾達來數數,一到一百。一百下之內、蘭斯?凱倫爵士必須使得妮絲的兩邊膝頭著地的同時,還不能夠讓她受傷流血。以眼前蘭斯?凱倫爵士的架勢和身形看來,要擊倒妮絲也不是什麼太過困難的事情,身為盜賊的妮絲更加擅長從背後給予敵人背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面對面地決鬥;但是要擊倒她的同時、還不能夠令她受傷流血,這可就不容易了。假如面對的是個法師,也許還可以使用什麼魔法來束縛妮絲的行動,但是既然面前的是這位擅長使劍的蘭斯?凱倫爵士,妮絲可是一早打定了主意。

    不要忘了規則裡只是說不會讓妮絲流出一滴血來,而沒有說明要由誰來刺傷的才算數,妮絲打算一開始決鬥便盡力往後退、順便用自己手裡握著的長匕首在自己身上劃上一道小口子,這個傷口不需要有多深、也不需要有多長,只需要滴下哪怕是一滴的鮮血,剩下來的事情就是向諸神祈禱蘭斯?凱倫爵士會遵守他自己所說的諾言了。

    屋外,蘭斯?凱倫爵士的部下已經遠遠地散開、並且圍成一個大圓圈;到外面來打、這是蘭斯?凱倫爵士的提議,不過也正合妮絲的心意,靈敏的動作、矯健的身姿,在屋子外面這樣寬闊的地方也能夠得到更好的施展。

    「他會使用怎樣的方式來進攻?萬一我的計劃成功,他會遵守諾言、放我們走;還是會乾脆殺人滅口呢?」妮絲胡思亂想著,一邊側過身子、用手中的長匕首指著蘭斯?凱倫爵士;這是標準的格鬥姿勢,側過的身子使得對方可以攻擊的部位更加少。

    「一、二、三、四……」艾達開始數數了,而且數得相當之快;她恨不得在蘭斯?凱倫爵士接近妮絲身邊之前就直接數到一百,然而她的希望似乎注定要落空。蘭斯?凱倫爵士直到艾達數到十的時候才開始移動、而妮絲在這之前已經不顧一切地往後退去;然而但艾達數到十二的時候,妮絲只覺得自己的兩邊膝蓋彎上著了一下,差一點就向前跪了下去。

    一步,蘭斯?凱倫爵士似乎只踏出了一步、卻直接來到了超過十步以外的妮絲背後,並且用他那把出了名的斷劍往妮絲的腳彎上打了一下,當然,劍並沒有出鞘;妮絲往前俯了一下、左手撐了一下地面,勉強維持住身形,一邊隨手將手中的長匕首往身後、蘭斯?凱倫爵士的方向刺去。妮絲並不指望這一下能夠刺中,從蘭斯?凱倫爵士一開始動手、她就已經清楚知道自己在蘭斯?凱倫爵士面前簡直沒有絲毫的反抗能力;她只希望能夠稍微阻礙對方一下,好讓自己重新掌握平衡。

    「三十二,三十三,三十四,三十五……」

    艾達的數數聲繼續著,而妮絲手裡的長匕首卻已經脫手飛出,蘭斯?凱倫爵士只是用手中的劍柄靈巧地碰了長匕首一下、妮絲便感覺手腕發麻,再也握不緊手中的長匕首;不過妮絲也就勢往前一滾、試圖逃出蘭斯?凱倫爵士的攻擊範圍,原地站起來只會受到又一次的打擊,妮絲十分清楚這一點。可是結果似乎是一樣的,妮絲才站起身來、兩腳腳彎上又再著了一擊;這一擊的力度比剛才要打了不少,單膝跪地的妮絲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使自己另外一邊膝頭不至於接觸到地面。

    「六十六,六十七,六十八,六十九……」

    蘭斯?凱倫爵士似乎在等著妮絲站起來,這時候妮絲決定冒一次險。蘭斯?凱倫爵士的部下們正圍繞在四周觀看雙方的決鬥,其中不少人看起來都是久經殺戮的刺客或者殺手,他們身上都佩戴著最適合暗殺的、用黑漆塗過的匕首和短劍。「這種人的反應肯定非常快。」妮絲想著,突然發力向一旁的人群裡衝了過去,臉上露出一絲冷笑。蘭斯?凱倫爵士的部下連忙擠在一起,以免妮絲從他們中間衝了過去;如果決鬥的其中一方竟然在決鬥途中逃跑得逞,這場戲可未免太沒有意思了。

    「八十一,八十二,八十三,八十四……」

    妮絲感覺到背後傳來的一股恐怖異常的壓力,蘭斯?凱倫爵士也許正在等待著機會給予她最後一擊,好將她徹底擊敗;妮絲臉上突然現出一副猙獰的模樣,毫不猶豫地伸出手來向最接近她身邊的一個人臉上抓了過去。這是風嗎?這真的只是一陣風嗎?為什麼會這樣沉重?一陣近乎恐怖的氣壓壓在了妮絲身上、壓得她喘不過起來,她面前的那些蘭斯?凱倫爵士的部下也各自東倒西歪地栽倒了。

    後腦上的重重一擊,兩邊的膝頭同時著地,暈迷前的那一瞬間、妮絲正好聽見艾達的聲音「九十九……」

    妮絲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身處馬車上了。蘭斯?凱倫爵士仍然穿著那身華貴的白色禮服、臉上仍然掛著那一摸高深莫測的微笑。

    「下次遇到這樣的場面,我實在應該命令部下們把身上的武器都先解下來的。」蘭斯?凱倫爵士拉起妮絲的右手,妮絲這才感覺到手臂上的一絲刺痛「拔刀的動作,比思維還要快上許多。我想,我的那個部下當時也許是被你嚇壞了。」

    妮絲沒有答話,只是轉過頭去看著坐在一旁的牧師艾達,卻只見到艾達蜷縮在座位上不停地發抖。

    「無論如何,你贏了,美麗的精靈小姐。不過你的同伴似乎受到了一點驚嚇、所以說不出話來,我正巧要到你姐姐的旅館裡面辦點事,所以順便把你送回去那裡,我想你沒有什麼意見吧?」蘭斯?凱倫爵士溫柔的聲音繼續著,妮絲卻只感覺到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為什麼會這樣?既然她贏了,為什麼艾達還是會被嚇成這樣?

    妮絲當然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因為她很幸運地昏迷了,而沒有看到接下來發生的一幕。

    艾達沒有把最後的一百數出來,任何人都可以清楚看到、妮絲已經在蘭斯?凱倫爵士的攻擊下雙膝著地。然而艾達卻突然驚叫起來「看!看妮絲的手臂!」

    非常非常淺的一道傷口出現在妮絲的手臂上,也許根本只是劃破了她的一點點表皮、一滴小小的血滴掛在傷口邊沿,半天都還沒滴下來;然而無論再怎樣淺、這樣一道粉紅色的傷口在妮絲潔白的皮膚映襯下,還是顯得異常顯眼。

    妮絲受傷流血了,落敗的是蘭斯?凱倫爵士。原本略微有點得意洋洋的蘭斯?凱倫爵士在這一瞬間愣住了,他十分確定自己並沒有劃破妮絲的皮膚、也早已經將妮絲手中的長匕首擊落,那麼是誰幹的?

    蘭斯?凱倫爵士的嘴角掀了掀,視線在妮絲剛才撲向的、他的那群部下臉上兜了一圈,然後轉過身去走向他的那那間作為根據地的木屋「我輸了,你們可以走了。」

    「嗑啦」「嗑啦」的兩聲,那把決鬥途中保護著蘭斯?凱倫爵士的劍刃、同時也保護著妮絲的皮膚的劍鞘突然裂成兩半,掉落在地面上。「唔……」倒在地面上的妮絲前面的一個盜賊突然發出一聲悶哼,一道細小的紅線出現在他的脖子上,卻沒有流出多少血來,只是、這個盜賊的臉色突然變成鐵青。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艾達連忙跑了過去,扶住地上的妮絲;妮絲此時兩眼緊閉、全身緊蹦,卻只是一時被打暈了而已。看到這樣、放心不少的艾達不覺放鬆地伸了個懶腰,剛才一邊數數一邊注視著妮絲和蘭斯?凱倫爵士之間的決鬥、她可是費了不少神。於是,她不小心碰到了身邊的那個盜賊的身體,接著邊聽到了一陣「骨碌碌」的聲音,彷彿有什麼東西從身邊滾了開去,幾點溫熱的液體濺到了艾達的脖子後面。

    一把滿是凌亂不堪的鋸齒的、只剩半截的斷劍停留在艾達面前,一滴鮮紅的血液正沿著劍脊滾動著、然後滴落地面。

    「那邊有一輛馬車,需要人幫你把她搬上去嗎?」

    艾達發瘋一樣用力搖著頭。

    「好的,那就盡快上車吧。從這裡到托爾城裡還有差不多大半天的路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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