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下城紀事 正文 地下世界 十
    地下城主、惡魔安姆蒂爾斯這幾天醒來後的第一反應,都是怒吼著讓哥布林賽特給他找點食物來。在紅龍巢穴裡的熔岩湖裡浸泡了這麼多天,他完全沒有吃過任何東西;這是因為幾乎任何事物只要切實接近那些灼熱的岩漿,不是變成一塊黑炭、就是化作一片青煙而蒸發。飢餓不會導致惡魔死亡、但卻會令惡魔煩躁不安,接過哥布林送上來的一大塊烤肉、惡魔開始邊吃邊回憶那天的事情。

    半身人埃德爾舉起了藍霧草。惡魔從沒親眼看見過這種神奇的魔藥;傳說中的藍霧草能夠治癒那些正常方法無法處理的傷口,例如被神聖的光輝灼傷的死靈生物、或者是從腐屍的攻擊中感染了超自然疾病的人類。據地下城主所知,要徹底治癒一個被戮魔武器所傷的惡魔,藍霧草是唯一的方法。

    紅龍從背後將惡魔按在地面上,半身人直接從那個巨大的頭骨上跳了下來、落在惡魔面前;哥布林小心翼翼地從頭骨的眼眶裡鑽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半身人埃德爾掏出一把閃亮的匕首、費力地將惡魔手裡上外表已經癒合的傷口割開。在岩漿裡泡了幾天之後,惡魔身上的傷口似乎已經癒合了;但是離開岩漿才那麼一點時間,傷口附近的皮膚上又再開始冒出那些血泡來。半身人轉過匕首、在自己手心裡的那個藍霧草上割了一下,然後小心地避開那些血泡和血泡迸裂濺出的血滴,將藍霧草貼近惡魔的傷口;這時藍霧草裡那些飛快地游動著的金色葉片開始從半身人切開的地方流淌出來,一接觸到惡魔手臂上的傷口就變成了一種極其難看的灰藍色、繼而飄落地面。

    半身人對惡魔胸口處的傷口也是如法炮製,還一邊對著惡魔說了些什麼話。半身人說的、包括什麼死靈生物、巫妖以及大法師阿其曼;惡魔聽得並不太清楚,但事後問紅龍凱撒的時候,只得到這樣一個回答「不要來煩我,自己找那個半身人問去。」半身人到底說了些什麼呢?惡魔依稀記得埃德爾說大法師應該暫時不會有什麼危險、不久就會回來;聽不清楚、不是惡魔的聽力有什麼問題,而是他的傷口上的痛楚幾乎讓惡魔失去了知覺、最後乾脆就直接暈倒。哥布林後來說,半身人處理完惡魔的傷口,接過哥布林手中的另外一個藍霧草之後、便直接消失了,賽特想要上前跟他道謝都來不及。

    可是,已經過了兩三天了吧,大法師依然是音訊全無;惡魔又再開始擔心大法師阿其曼和黑暗騎士撒拉斯,還有那本被黑暗騎士搶走的月之書。紅龍最近的狀況似乎很不對勁,每天看起來都是懶洋洋的;問他任何問題都只能得到諸如「不知道」「走開」之類的回答,就連昨天來的那一批「屠龍勇者」,紅龍也只是用心靈感應把惡魔叫了過去處理,自己卻只顧著在洞穴裡睡覺。

    想到這裡,惡魔皺起了眉頭。半獸人在托爾火山安家、建設他們的村落的消息,在托爾城裡似乎已經人所皆知;在對半獸人村落造成嚴重損失的那一次比較大規模的襲擊之後,先後又有兩三支小隊伍試圖攻擊半獸人們,半獸人富格、灰矮人摩根以及黯精靈妮絲輕易地打發了他們。但是這也說明今後的日子裡,這樣的戰鬥只怕會接連不斷地到來,惡魔並不懼怕冒險者們的攻擊,但是卻有點害怕看見自己的地下城裡的居民的屍體,尤其是聽說早幾天的戰鬥中、半獸人富格和灰矮人摩根差點也變成了屍體中的一員。如果不是那個人類女牧師艾達在的話,最起碼灰矮人是不會再醒過來了,哥布林這樣告訴他的地下城主。

    那個女牧師真是個有趣的傢伙,在半獸人村落被焚燬大半的、鬱悶的日子裡,欺負她成了惡魔的娛樂項目之一。當天遭到了紅龍的恐嚇之後,女牧師艾達飛奔到了半獸人村落中,在黯精靈和半獸人們的視線下衝到灰矮人身邊,將一隻手放在灰矮人身上;艾達追隨的自然之神歐拜回應了他的牧師的祈禱,轉眼間灰矮人身上的傷口就已經全部癒合了。接著艾達又以近乎離奇的速度將半獸人村落裡每一個受傷的人都救活了,其中甚至包括了那些入侵者,紅龍的火焰噴息幾乎沒有在他們身上留下任何痕跡;這其實給黯精靈妮絲和半獸人們添了一點小麻煩,醒來的入侵者們無一例外地直接拔腿就想跑,他們的記憶還停留在紅龍向他們噴出暴怒的烈焰的那一刻。黯精靈和半獸人們花了一點時間重新將入侵者打暈、捆起來,艾達似乎還想要上前再次將他們救醒,卻在妮絲的怒視之下停住了腳步。

    「柯瑞隆?拉瑞斯安在上!她那時候跑得比最快的獵豹快三倍。」妮絲後來呼喚著精靈的神祇之名、信誓旦旦地告訴惡魔和哥布林;在半獸人村落裡再沒有需要她醫治的傷員之後,艾達毫不猶豫地轉頭跑回地下城裡,過度害怕紅龍的艾達衝進大廳裡,不但細心地將地下城大門關上、還用繩子重新將她自己綁了起來。綁她自己的繩子上的結未免打得太緊、以致於黯精靈回到地下城之後無論如何都不夠力氣給她解開來;可是每當妮絲抽出哪怕是切肉的小刀來時候,艾達都無法抑制地渾身顫抖,妮絲實在無法在不割傷她的情況下將繩索割開,只得丟下她不管,直到惡魔醒來後、用凶狠的表情和暴怒的聲音將艾達嚇暈了之後,才得終於把這個膽小的女牧師解開。

    半獸人的村落被燒燬,使得地下城裡的食物供應突然間出現了麻煩。年輕力壯的半獸人們一邊忙於重新修建他們仗以抵擋風雨的茅屋,一邊又要照料他們的婦女兒童,每天只能抽出很少的時間和人手外出打獵;黯精靈和哥布林,以及醒來的惡魔每天都外出加入打獵的行列,可是獵物始終都只是勉強足夠大家不會時常覺得飢餓的程度。地下城裡用不著養著這樣一個牧師,惡魔時不時看著牧師艾達,而艾達卻打死不肯離開地下城半步,無論是黯精靈好言勸她離開、還是惡魔怒罵著叫她消失。「沒有經過那條龍的同意就走的話,他會把我吃掉的。」艾達總是一邊打抖一邊向妮絲哀求著,卻完全不敢看地下城主一眼;這是因為惡魔第十三次想要把她趕走失敗之後,在地下城外說的一句話「混帳!回頭把那個弱智牧師綁到半獸人那邊去,我看他們也需要準備一點存糧過冬了。」

    事實上,當時惡魔所說的話是「怎麼還不肯走啊,誰養得起這樣一個食量跟半獸人一樣大的牧師。混帳!回頭把那個弱智牧師綁到半獸人那邊去。我看他們也需要準備一點存糧過冬了,回頭讓他們打獵的時候順便把那個白癡帶到什麼接近大路的地方丟掉,好把她的口糧給節省下來……」

    不知道這一切的艾達仍然在等待著紅龍的寬恕。作為一個牧師,她從小就被長輩教育著必須要信守每一個承諾,否則的話,她將會失去自己的神歐拜的指引、同時失去歐拜的牧師的資格。她當時在心裡答應了紅龍、不會在獲得紅龍同意之前離開,然而她卻不知道,紅龍的聲音將永遠不會再傳入她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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