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宮春 網友上傳章節 寂寞沙洲冷 第九十五章 蒼茫誤此生
    夕顏的病,並未如榮嬪形容的那般很快好起來,反而時好時壞,斷斷續續的拖了兩個多月才漸漸暗好轉。

    皇上卻似突然耐不住性子般,漸漸的不再往禧月宮來。

    夕顏從滄紅那兒聽說,皇上最近倒是常去柳良媛處,那個柳良媛似突然得寵了般,一時在宮裡也狂妄起來,聽聞連皇后也會讓著她三分。滄紅說這些的時候,榮嬪正跟夕顏對坐飲茶,窗外是夏的烈日,一簾湘竹隔開了毒辣的日頭,夕顏與榮嬪坐在榻上,享受著午後的愜意。

    聽了滄紅的話,也只不過對望一眼,神色如常。

    夕顏抿一口唇邊的清茶,看看外面的日頭,悠閒的說道「明兒就是八月二十了,是小公主的生辰,她在我這兒也極想念她的母妃,不如我們帶她去看看桃葉吧。」

    榮嬪點頭,跟在夕顏身後一起去禧月宮偏殿,找到正在跟昀禎和華菱戲耍的華蓁,向她招了招手。

    稚嫩的幼兒便掙脫了奶娘的手,向夕顏搖搖晃晃的走來,行至跟前,一把抓住夕顏的裙腳,咿咿呀呀的叫著,「娘,娘。」

    夕顏彎腰將華蓁抱起來,吩咐奶娘隨行,帶著榮嬪一路往靈秀宮去。

    踏入靈秀宮的大門,便看到安瑞正站在院裡,叉著腰罵人,在她面前跪著的便是桃葉跟前的翠雲。

    夕顏皺了皺眉,將華蓁交給奶娘,示意她先帶華蓁進屋,便攜著榮嬪一起緩步走到安瑞跟前。

    院子裡的人見了夕顏紛紛跪下行禮,安瑞撇撇嘴。也跟著低下頭去。夕顏走到翠雲跟前,也不問安瑞,直接向翠雲問道。「什麼事吵的這麼

    翠雲低垂著頭回到「奴婢在小廚房為主子熬藥,安主子跟前的喜樂來說要給安主子熬粥。奴婢讓她稍微等一下,以為熬藥和熬粥地小爐子只有一個,誰知道她不依不撓,將主子的藥都打翻了……」

    翠雲說道這裡頓住了,雙手隱在寬大的衣擺下緊緊絞著。身體輕輕發抖,接下想必是安瑞知道了翠雲不肯讓,便把她叫道院子裡責罰她。

    夕顏環顧四周,諾大地靈秀宮,奴婢內侍全都在院子裡,桃葉身邊哪還有人照顧。

    微微歎口氣,夕顏揚聲道「都起來吧。」

    她回頭看了眼榮嬪,只一個眼神,榮嬪便心領神會的一笑。「嬪妾有一主意,不知貴妃娘娘能否做主——,wap,更新最快.」

    夕顏向她舒心一笑,「榮嬪說來聽聽。」

    「良貴人身體不好。需要時時吃藥,嬪妾地長寧宮用具一應俱全。不如將良貴人接去長寧宮居住。一來能方便嬪妾與良貴人互相照顧,二來嬪妾的長寧宮也能多些人氣。」

    夕顏滿意的點頭。眼神在院子裡一路掃過,不意外的見到安瑞臉上入死灰般的神色,「那就如榮嬪所願,翠雲去給你主子收拾收拾,招兩個內侍,將良貴人抬去長寧宮。」

    一轉身她往桃葉屋裡走,經過安瑞身邊時,冷冷一笑,「長寧宮中地日子,恐怕你早就忘記了吧。」

    屋裡,桃葉正將華蓁緊緊摟在懷裡,顯然也聽到了方才屋外的一幕,聽到腳步聲,忙放開華蓁,將臉偏向門口問道「是顏姐姐嗎?」

    夕顏兩步上前,在床邊坐下,握住桃葉伸出的手,「是我,桃葉,我帶華蓁來看你。」

    桃葉茫然無神的大眼突然湧出淚來,「顏姐姐,謝謝你。」

    心中一慟,夕顏伸手將桃葉環在身前,一邊輕拍她後背,一邊安慰道「去長寧宮也好,就像回到我們以前在長寧宮的日子,無憂無慮。」

    桃葉點頭,不自禁的抓緊夕顏的手,「顏姐姐,謝謝你幫我照顧華蓁。」

    「別謝了,」夕顏為她攏好鬢髮,看榮嬪在屋裡指揮著翠雲和碧雲收拾衣物,華蓁被奶娘抱在懷中,烏黑的一雙大眼滴溜溜看著屋裡忙碌的人,感覺頗為有趣。

    「這宮裡從今後我們便要相依為命了。」

    夕顏一聲低低地歎息,被桃葉聽在耳裡,她抓著夕顏的手緊了緊,「顏姐姐,從此後,桃葉和華蓁的命就交給你了。」

    等一切收拾妥當了,夕顏便隨著榮嬪一起,將桃葉送去長寧宮地西廂。

    一早得到通知的內侍已將西廂打掃乾淨,擺設用度俱全,簡潔地佈置,讓人覺得安

    將桃葉在西廂地床上安頓下來,夕顏便領了華蓁匆匆離開了,禧月宮還有兩個小的需要她照顧,她在外面耽擱地太久了。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了,一天一天地冷了,雲天外雁已渺,白菊在日暮時凋零。

    秋月薄涼秋色冷,朝是煙花暮成灰。

    偶爾,能聽見遙遠的地方傳來裊裊的歌樂,十丈軟紅只在隔牆,卻忘了闌干外的秋。

    這個時候,夕顏常和榮嬪對視一笑,自顧的做著自己的事,一天也就這樣淡淡的過去了。

    柳良媛的長寧宮,此時已成為了宮裡最熱鬧的所在,日日笙歌、夜夜奢靡,彷彿一瞬間皇帝便被柳良媛完全的吸引住,後宮中的平衡剎那間打破,皇帝從此,也只寵幸柳良媛一人。

    長寧宮正殿,歌舞猶在繼續,皇帝由柳良媛陪著坐在桌邊,一手托腮,百無聊賴的看著柳良媛為他精心編排的舞蹈。

    柳良媛一身明媚的淡粉宮裝,陪坐在皇帝身邊小心的打量著皇帝的神色。

    突然一揮手,她命正在表演著的歌舞都退了出去,音樂聲戛然而止,皇帝也沒有動,兀自盯著手中的酒杯發愣。

    柳良媛一甩頭。忽地站起來,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醒了皇帝,他一偏頭看向身側。只見柳良媛正氣鼓鼓的瞪著他。

    「愛妃何事生氣啊?」皇帝換了臉上地神色,寵溺的笑看著她。

    柳良媛又重重地坐下。「嬪妾辛苦準備的歌舞皇帝不欣賞也便罷了,怎麼連嬪妾親手準備的晚膳,皇上連嘗都不嘗。」

    皇帝笑著將她摟在身側,「愛妃莫生氣,朕今日國事繁忙。一時有些走神了。」

    柳良媛不依不饒,依偎在皇帝身側繼續撒嬌,「皇上可是為杜相國的事在煩惱?」

    皇帝不語,臉色卻沉了下來,「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柳良媛聞言立刻離了皇帝懷抱,語氣尖刻,「柔貴妃被擄去北辰國是舉國皆知地事,原本大家的都以為貴妃娘娘會以身殉國,卻沒想她能活著回來。這其中難道沒有蹊蹺?杜相國是貴妃娘娘唯一的親人,又在朝中身居要職,若說有人裡通外國。第一個懷疑的對象就該是杜相國吧。」

    皇帝滿含冰霜的眼神掃過來,讓柳良媛心中一激。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心中暗暗懊悔,不該趁一時口舌之快。在皇帝面前胡言亂語。

    她微紅了雙眼,立刻換上一副可憐柔弱的神情,「皇上,嬪妾侍候您寬衣吧。」

    皇帝淡淡瞥她一眼,起身攏了攏身上的衣袍,「朕突然想起,前朝還有些政務未處理妥當,愛妃先歇息吧。」

    說罷,一甩袖子,頭也不回的踏出殿門,徒留柳良媛一人在諾大的殿中懊悔。

    出了長寧宮,他深吸口氣,夜涼如水,冰冷地月光凝固在蕭索的夜色裡,死一般的沉寂。

    往右是天禧殿,往左不遠卻是心心唸唸牽掛地所在。

    「現在什麼時辰?」他偏了頭問跟在身後的魏長林。

    「回皇上,已經午時了,」魏長林沙啞地嗓音傳來。

    皇帝緩緩呼出一口氣,「你們不要跟著了,朕自己走走。」

    不理身後一班內侍地反應,他便一個人信步往左而去。

    厚重的宮門已經落了匙,皇帝站在門前,伸手推了推,朱紅色大門紋絲不動。

    「皇上,待奴才去叫門,」魏長林上前一步正待敲門,被皇帝抬手攔住。

    一鉤似鐮刀地下弦殘月高掛西天,天是暗藍的,沒有一點雲。月華清冷,將皇帝攏在銀色光芒下,玄色袍服映著閃亮的月色,週身似有一層淡淡煙霧籠罩,讓身邊的魏長林看的呆了,竟不敢上前打擾。

    皇帝的手自門環上緩緩垂落,靜靜站在門前,他的手緊緊握著拳,克制著想要上前敲門的衝動。

    已經有多久沒見到她了?皇帝自己也不清楚,每天他總是刻意的不去想她,忽略掉她的存在,為的便是讓她能安然在他的羽翼下生活,只要她還活著,那便足夠了。

    想念她的一顰一笑,想念她溫婉的語調,更想念她獨特的芬芳氣息,鼻尖彷彿還能隱隱嗅到。

    他閉了眼,甩了甩頭,彷彿要將夕顏從他的腦海中甩開,再次睜開眼時,他的眼中又恢復了先前的清透。

    他收了手,也不說話,轉身帶著內侍離開,月影下將他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

    紅燭殘香,淡淡的緋紅中摻著一點點青灰,映在人的眸子裡。

    思得倦了,夕顏淡淡的打了個哈欠。

    「主子,睡吧,」一邊陪伴在身側的夏至終於開頭,最近的主子睡的越來越少,每天總是到深夜才就寢。

    夕顏明亮的眼望向窗外的庭院,宮門早就關上,空留滿院清輝,她定定望著緊閉的大門,只是那樣無聲地望著,過了許久才諾開眼,看了眼面前的夏至,起身就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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