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嬪下葬的那天,皇帝沒有出現,夕顏走在送行的隊伍中到了內宮的宮門。
夕顏站在門邊,目送著送行的隊伍,護送著一大一小兩幅棺木出了宮門往外城而去。
朱紅色的大門緩緩關上,「碰」的一聲,將夕顏驚了一跳。
她回頭望著身邊的夏至,她早已哭的雙眼紅腫,沒有扶夕顏的手緊緊握著拳,垂在身側。
夕顏伸手,將她的手拉了起來,輕柔的將她的手展平。
「主子,」夏至抬頭,望著夕顏,樣貌悲慼。
夕顏搖了搖頭,看看四周,嬪妃們大都散去了,只留她們兩個還站在門廳。
她扶著夏至往自己宮裡走,夏至看看四周沒人,湊近了夕顏的耳朵道「奴婢聽福惠宮的小太監說起,娘娘生產那日,太醫來診治的時候曾經說過,吉嬪娘娘腹中的胎兒已經死去多日了。」
「什麼?」夕顏站住了,詫異的回過頭。
「主子,奴婢覺得吉嬪娘娘的死因不簡單,懇請主子能夠還娘娘一個公道。」夏至拉住夕顏的手正欲跪下,被夕顏一把拉住。
「你幹什麼?」她環顧四周,還好嬪妃都已經**了,空曠的廣場只剩她們兩個人,「以我的身份,怎能還她公道,況且宮裡本就是是非地,若我盲目的答應了你,那麼明日死的可能就是我。」
夏至被夕顏嚇住了,低垂著頭不敢說話。
「夏至,吉嬪只不過曾經做過你的主子,你何必費了這麼大心思幫她討要一個公道呢?」夕顏歎口氣,伸手順了順夏至的鬢角。
「主子,你不明白,吉嬪娘娘對奴婢有恩,奴婢這一輩子都不能忘懷。」
夕顏不語,轉身繼續往回走,「這件事急不來,你若真想知道真相,那麼很多事只能我們自己悄悄的去打聽。」
夕顏擱下筆,將面前的紙箋拿了起來,吹乾墨跡。
正瞧見夏至進門,便道「我讓你去打聽的事,你可打聽到了?」
夏至合上門,走到夕顏身邊,壓低嗓音說「奴婢去問過了,沈大人白天都在皇上的御書房當值,奴婢趁皇上上朝的時候過去應該沒什麼人會瞧見。」
夕顏點點頭,「那你擇日將去見一見沈大人,將我說的話傳給他。」
夏至應了聲,收拾筆墨,「主子,晚膳時間了,小廚房特地給你熬了燕窩米粥。」
「燕窩粥?」夕顏起身,往中廳去,坐在桌邊才發現桌上放了很多滋補的藥膳。
「這是幹什麼?」夕顏指了指桌上的碗碟問道。
「這是皇上吩咐的,」夏至望著夕顏緊緊皺起的眉頭,說話的底氣也小了些,「皇上聽說主子入冬以來身子不好,便調了御膳房的兩個御廚過來咱們小廚房,專門做藥膳給主子進補。」
「明日就讓他們回御膳房去,」夕顏待她說完立即接口,「宮裡向來沒這個規矩,我也不想在我這兒破了規矩。」
夏至點頭答應,垂頭站在一邊。
夕顏喝了兩口粥,伸手招夏至上前,望了眼她委屈的表情,無奈道「你也想盡早查出吉嬪娘娘的事吧,在這個節骨眼上,咱們可不能有半步踏錯,明兒的事,你也要萬分小心,明白嗎?」
夏至抬頭向夕顏笑了笑,「主子放心吧,奴婢明白。」
勉強將桌面上的膳食吃下,卻有點吃撐了,夕顏站起身,摸摸自己的肚子,笑道「夏至,咱們去散散步吧。」
「現在?」夏至看看屋外的天色,「昨兒才下了雪,現在一定很冷,主子真要出去?」
「嗯,吃太多了,想去活動活動。」夏至用手捂著發燙的臉道「吃那麼多藥膳,太補了,現在身上正熱呢。」
夏至取過厚實的斗篷,長毛的圍脖和攏手趕忙給夕顏穿戴起來。
「好啦,走吧,」夕顏邊走邊叮囑夏至,「你自己多穿一點。」
出了宮門,發現天色並沒有想像當中暗。
明月掛天宇,傾瀉如水,靜靜的照著白雪覆蓋的蒼茫大地。
夕顏抬頭望向天際,清冽的風拂過臉頰,帶來絲絲梅花的香氣。
「走,夏至,咱們賞梅去。」夕顏興致勃勃的拉起夏至,往萬寶湖邊上的梅林去。
「主子,」夏至拉不住,只得隨著夕顏過去。
十二月的天氣,早開的梅花已經悄然綻放,暗香浮動,點點嫩紅在月光下肆意生長。
梅林中一片靜謐,耳邊只有踩著積雪的發出的輕微聲響。
夕顏抬手,拉過一枝梅花湊近了嗅,梅香緩緩將她包圍,「暗香浮動月黃昏。」
她的話音剛落,只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姐姐好雅興,現在還跑出來賞梅。」
夕顏回頭,離她不遠處,站著穿著一身嫩紅的桃葉,站在嫩紅的梅樹中,相映成輝。
「你怎麼來了?」夕顏笑著迎了上去,「外面涼,有沒有多穿些衣裳?」
桃葉戒備的退後一步,扶上翠雲的手道「不勞姐姐費心,桃葉剛從皇上那兒出來,正要回宮,路過這兒,見到有人在此賞梅,沒想到是姐姐。」
夕顏站定了望著桃葉,她像是胖了些,肚子隱在寬大的衣擺中,一點看不分明,見夕顏盯著她的肚子,她下意識的伸手護上自己的腹部。
「不妨礙姐姐賞梅了,桃葉先行告退,」說罷她便轉身要走。
「桃葉,」夕顏走上兩步叫住了她,「桃葉,你不要這樣,你要如何才能原諒我?」
「原諒?」桃葉站住,沒有回頭,「姐姐言重了,姐姐做了何事需要妹妹原諒呢?就算姐姐做了什麼讓人誤解的事,也沒必要求妹妹原諒,良禽擇木而息,何況是人,妹妹明白。」
桃葉說完,頭也不會的攙著翠雲緩步的離開,背影挺的筆直,脆弱的幾乎一碰即斷。
「主子,咱們回去吧,」夏至上前,拉著夕顏的手往禧月宮走,耳邊傳來一聲沉重的歎息。
夕顏沒有掙扎,跟著夏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