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搖晃晃。
沉沉浮浮。
腦袋裡有一點點的昏眩,耳邊也不停鳴叫著令人煩燥的聲音,胃裡更是翻騰地厲害,似有什麼酸澀的液體直往上湧。
他想吐了。
緩緩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片沉寂無比的黑暗。
微動了下身子,這才發現自己四肢早已被綁得結結實實,只要輕輕一動,繩索上就似有什麼針刺般的東西冰冷地刺入肌膚,隱隱作痛。
應該是縛神索鏈之類的東西吧?這種索鏈上施有魔法,只要被綁者稍有意識反抗,便會自發啟動魔力。反抗越激烈,受得折磨就越多。
他歎了口氣,決定不再為難自己,老老實實地躺在原地。
只是胃裡卻越鬧越翻騰了。
「嘩啦」一聲,隱隱傳來了海浪拍打的聲音。
難道……他是在船上嗎?
才剛剛意識到這一點。忽然,好像是遇到什麼巨大的海浪,引發了船身一陣劇烈的晃動。他的胃又再度糾結起來,噁心的感覺讓他極不舒適。
活了一千多年,他到今天才知道,原來自己竟會暈船嗎?
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裡?唯一的記憶停留在了派寂星前去保護路顏的那一段。後來……他好像聞到了什麼淡淡的香味,正驚奇的時候,便失去了知覺。
很明顯,他被人綁架了。
唇角微微一揚,他竟露出一抹愉悅的輕笑。
這一千年來,他從未踏出過王城啊!如今終於出來了,真是一件令人相當興奮的事。雖然,他並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不過,會發生什麼都無所謂。
耳邊的海浪聲越來越清晰了,甚至能聽見海鳥愉悅的高聲鳴叫。
五大洲唯一靠海的——是南澤。
南澤……他的故鄉啊,只是打一出生,他就被送去了中都王城。雖然出生在南澤,但對南澤的瞭解,僅限於長老們的解說,還有地圖上所標識的那塊平面地域。
腦海裡忽然浮現出一張熟悉的臉——那是父親流月森的臉。
自出生到現在,他只見過父親一次面。
就是在他登基的那一年,父親做為南澤州的州首前來恭賀新王登基。他坐在王位上,遠遠地看了父親一眼。
那個時候,父親看他的眼神好冷漠。雖然臉上帶著笑,但眼神卻是冰冷的,就好像,從未把他當成是兒子。
是呵……他只是王而已。
其他的,什麼也不是。
早在他成為王的那一刻,他就很清楚了。
鼻端忽然又傳來了淡而熟悉的香味,他的意識又開始迷離了。
完全陷入黑暗前的那一刻,他忽然在想,希望醒來的時候他還在南澤,至少,讓他親眼看一看南澤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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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都王城已是大亂。
他們的君王就在眼皮底下被人擄劫,任誰都沒有好臉色。
夜火一邊派出密探尋找流月淳的下落,一邊封鎖了一切關於王被綁架的消息。在如今這個原本就很敏感的時刻,如果這個消息被放出來,怕是會有一場大亂。
路顏和雲離兄妹已回了月神祭壇。
而寂星雖受了重傷,卻還是強撐著不肯休息,到處找尋線索。即使好幾次昏倒被人救回,只要一清醒,他就開始奔波。
——流月淳真的對寂星很重要吧?並不僅僅因為,他是王族的守護使者。
這是路顏唯一的感覺。
托著腮幫子,路顏坐在月神祭壇的台階前發呆。
不時有幾隻小末妖跑到身邊來磨蹭,想引起她的注意,她竟破天荒地沒有回應,繼續呆呆地望著天空。
當路過的雲雅看到眼前這副情景時,不禁覺得奇怪。
雖然在月神祭壇只呆了三天,但路顏喜愛小末妖的瘋狂程度連她這個只呆了幾天的客人都感受到了。
只要小末妖們一圍在她的身邊,她肯定會拋下所有的事,跟它們鬧成一團。
但今天……似乎有些令人意外了。
「怎麼了,小顏?」
雲雅走到路顏的身邊坐了下來,伸手撫摸著一隻剛剛靠過來的小末妖。
「你不理它們,它們可是會很傷心的。」
路顏低下頭了,抱起了身邊一隻小末妖,眼底的神色雖溫柔了些,但依舊顯得有些凝重。
「我擔心流月淳。」
路顏一邊輕撫著小末妖毛茸茸的腦袋,一邊歎氣。
昨天晚上,她又做那個夢了。
那個流月淳地置身於烈火中的夢。
當她醒來的時候,忽然感到心底陣陣可怕的冰冷,而且手腕上的護月之鏈也似有感應般,奇異地閃發出陣陣七彩的光芒。
「那個昏庸的王竟讓你這樣擔心嗎?」雲雅不解地看了眼路顏,「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怎樣一個人啊!」回想起打從見到流月淳後所發生的一切,路顏不禁輕笑了起來。
他數度在她面前無所顧忌地脫衣;數次想佔她便宜;也數次為了討好她,而不顧王者的尊嚴變幻成銀狐真身……
「我是不知道做為一個君王,他到底稱不稱職?」路顏輕歎了口氣,「但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倒是蠻開心的,至少,對我來說,他還算是一個稱職的朋友。」
他曾經為她擔心過。
曾經在她昏迷的時候焦慮過。
曾經為了她的安全,派出了自己的貼身守護使者前來保護她……
路顏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我想,他並不是一個壞人。至少不像你們所說的那樣壞。」
「可他並不是個負責任的王。」
忽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冷冷地插了進來。
路顏抬頭一看,就見雲離正坐在不遠的奇櫻樹上,眺目望著遠方。
「這一次就算他不死,我也會找機會殺了他。所以,你還是快點恢復你的神識,重新選擇新王吧!」
路顏苦笑。
看來雲離對王族的成見並不是輕易可以解除的了。
「殿下——殿下——」
遠遠的,忽傳來了青嵐興奮的聲音。
「殿下,找到了!找到了!曜長老已經推算出了王上的位置——」
路顏心中一喜,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