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美第奇親王不動聲色地說,「這位蓮小姐他們是這次事件的直接證人,是非常重要的人物——為了防止他們被別有用心的人殘害,我建議暫時由魔法工會來保護他們,直到事情水落石出之後,諸位覺得如何?」
「同意。」
「可以。」
「應該這樣,否則難免會遭來報復的!」
夏蘭宰相愕然了,臉上每一條肌肉都在肥油後面抽搐,絞成了一團麻花,他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頗像是炎熱夏季裡挨了一皮鞭的老狗。
但是沒有辦法,就算庫琴科大祭司在暗中操縱身為傀儡的沙皇本人,他也毫無辦法!美第奇親王的要求完全是合情合理,理所當然的,根本沒有理由去阻止!夏蘭宰相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耍弄他的人,落入了美第奇老雜種的庇護之下。
夏蘭宰相不由想起了一天之前,在自己陰森恐怖的地牢之內,那個雜種被牢牢束縛在刑具之上,那時候他曾經勸告過自己的話。
那混蛋曾經讓自己一刀殺了他,否則自己一定會後悔的。
自己當時沒有相信,但現在他相信了,可是一切已經無可挽回,只能呆若木雞地坐在這裡,任由黑色的疲憊慢慢湧上全身,吞沒一直以來精心設計的一切計劃和理想。
「我們的日子必將來臨?」夏蘭宰相迷惑地喃喃自語,隨後又堅定地重複了一遍。「我們的日子必將來臨!」
……
兩個兵緊緊夾著夏蘭在一條狹長陰冷地甬道裡前進,兩個兵都身材高大。體格健碩,方方正正的國字臉稜角分明,金色地長髮剃成了非常精神的寸頭,面無表情如同鋼鐵一般冷漠。
他們穿著厚實的黑色制服,反光材料可以阻擋一部分魔法攻擊,並且可以帶來一定的迷彩隱形效果,雙排扣緊緊紮著。襯托出他們消瘦有力的腰桿,令夏蘭羨慕不已。
兩個士兵左臂上都佩戴著袖章。在黑色的底紋上塗抹著大塊的紅色,紅色中間是一個白色地圓形圖案,白圈裡面是一枚高傲的正五芒星。
士兵地領口有領章,是兩道迅猛的閃電互相交叉,閃電後面則是一枚長著翅膀的十字架圖案。
大皮靴在甬道裡踢踏作響。
他們到達了,這個房間的地面上鋪著紅地毯。兩個士兵用盡全身力氣把腳後跟狠狠砸向地面,揮出左拳直衝前方。身體硬挺挺地吼叫道:「天帝萬歲!」
「天帝萬歲!」一名身形高大的元帥回禮,面無表情地看著夏蘭。夏蘭連忙也行了同樣的禮節。這些閃電十字騎士可不是好惹地。他們是教廷圈養的最可怕地走狗。是一群毫無心肝的餓狼,比光刃教團還要可怕一萬倍!
這個如山巖般龐大地男人。也許穿上祭司袍,會被當成一名普普通通地神職人員,但是一旦穿上特製的軍服,他就搖身一變成為了一名殺戮天使。任何人都會牢牢記住那對陰鷙地眼睛,這是一對只屬於狂熱者的病態雙眸,現在,這對灰色的雙眸正注視著夏蘭,觀察他,切割他,擠壓他,蹂躪他。
凱茨大祭司,或者說按照他喜歡的稱呼,凱茨元帥,是教會閃電十字騎士團的團長。
在他上任之初,閃電十字騎士團擁有三千名精銳騎士,牢牢拱衛著大五星城的安全,偶爾也外出執行一些教務。
而到了五年之後,閃電十字騎士團已經擁有了八萬名忠心耿耿的精銳騎士,並且在帝國軍的各個部隊裡都擁有了死忠狂熱的追隨者。對於帝國軍士兵來說,退伍之後最好的選擇就是加入閃電十字騎士團——因為只有在騎士團裡,才可以體會到軍人至高無上的榮耀!
「解釋一下。」凱茨元帥的聲音和他的目光一樣冷酷無情,轉身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卻一點兒也沒有為對方倒酒的打算。
夏蘭聳了聳肩,事情已經這樣了,他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夏蘭平靜地敘述了所發生的一切,最後總結說:「顯而易見,事情在某方面出了差錯,庫琴科大祭司並沒有對那名奴隸實施洗腦,他又回想起了一切,這就是原因。」
「這麼說一切都是庫琴科大祭司的錯?」
「我發現了這個人,當然,計劃也是我們共同商定的,但最終實施洗腦是庫琴科大祭司的工作,這部分工作我沒法完成,甚至也沒法檢驗,這您是知道的。」
「那麼在議會上你的所作所為呢?夏蘭?」
「那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嘛!當時我已經騎虎難下了,該說什麼呢?難道說那個傢伙不是我找到的,我事先不知道他要說的話?我不能不考慮自己的地位,並不僅僅因為我所追求的榮華富貴,還因為我坐在這個位置上,對於教廷的事業是有好處的!這其中的道理,我想您會明白的,凱茨元帥!」
「這麼說,直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只是因為庫琴科本人不可饒恕的疏忽,而你還依然是那個對至高神忠心耿耿的夏蘭宰相嘍?」
「這是毫無疑問的。」
凱茨元帥冷冷地笑了,看到他可怕的笑容,夏蘭就寧願這人永遠不會笑才好!凱茨元帥神經質地吸了幾口氣,喃喃道:「我嗅不到你恐懼的氣息,看上去你十分鎮靜,一點兒也不驚慌……有一件事情我始終不明白,夏蘭,像你這樣一個大貴族,一個有封地有爵位,掌握著全國運輸命脈,甚至還有私兵的大貴族,為什麼當初會義無反顧地投向教廷一邊?在教會還那麼弱小的情況下,竭盡所能資助我們,幫助我們建立屬於自己的武裝力量?你已經是帝國宰相了。就算將來地上神國真正建立起來,你最多也只是另一個宰相而已。那麼究竟是什麼理由讓你投向我們。並且這麼多年始終毫不動搖?」
「如果我說是神地光輝啟示了我呢?」夏蘭不動聲色地說。
凱茨元帥咧開嘴無聲地笑了:「神不會啟示你這樣的罪人,我在
中看到的唯有仇恨。」
「您說對了。仇恨。」夏蘭不緊不慢地說,「您應該知道我並不是出生自夏蘭家族地人,我有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去,直到我迎娶了夏蘭家族這一代唯一的女公爵,並且讓自己也改姓夏蘭。現在我雖然是帝國宰相。但那又怎麼樣呢?夏蘭家族並不真正掌握在我手中,繼承爵位的是我的女兒。那些莊園裡地私兵也只是聽從夏蘭家的召喚。他們是真正擁有夏蘭血統地人,所以可以嘲笑我這個外來者。這個沒有用的男人……我只是一台機器,一台幫助夏蘭家爭取更大光榮和利益地機器。如果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那麼作為回報。在死後可以埋葬在夏蘭家的家族墓地。但是該死地!我絕不想再和那個臭婆娘待在一起了!如果她的靈魂在天堂,那麼我就要下地獄!我很她。恨夏蘭家,恨整個帝國!我要創立另一個家族。一個用我祖先地名字來命名的家族。一個真正屬於我地家族!這就是理由,背叛的理由。您覺得足夠嗎?」
凱茨元帥深深地凝視了他一眼,點頭道:「跟我來。」
書架後面是一間小小地暗室。滿臉頹喪地庫琴科大祭司正在鬱悶地自斟自飲,在他旁邊坐著一名滿臉雀斑的少年。正饒有興致地翻閱著一本小說,看得津津有味。
夏蘭大感驚異:「陛下!」
在沙恩帝國可以被稱之為陛下地總共只有兩人。一個是已經變成傀儡的羅曼諾夫。另一個則是教廷這一代地統治者,大牧首阿烈謝克十一世!
「夏蘭宰相。快來這兒坐吧,這些天的勞累真是辛苦你了。」少年大牧首笑瞇瞇地說,招呼夏蘭在身邊坐下,若有所思地說,「外面地情況我已經聽庫琴科和凱茨他們匯報了,似乎不太妙啊!」
「確實……我們太疏忽了。」夏蘭嚅嚅道。
「看來帝國雖然腐朽,卻還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啊!」阿烈謝克大牧首歎了口氣,語氣中帶有高昂地戰意,「我真是不明白,為什麼至高神的子民會死死抱住帝國這具腐屍不放呢?難道沒有帝國,神地光輝就照耀不到他們身上了嗎?世界上只應該有一個太陽,一個聲音,一個領袖,這難道還不是不言自明地真理嗎?我真是不明白……夏蘭,你能否告訴我,那些人究竟是怎麼想的呢?」
阿烈謝克大牧首用純潔而求知地眼神凝視著夏蘭。
「很難解釋。」夏蘭勉強道,「但最關鍵還是利益,各種各樣的利益糾纏在一起,每個人都想要維護自己的利益,維護自己家族的利益……帝國,就是這樣一個利益的集合體,所以要想推翻帝國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少年還在笑著,但眼神已經開始變得冷酷了:「維護自己的利益?那麼天帝的利益呢?這些渣滓想到過哪怕一絲一毫至高神的利益嗎?不,我看是沒有!對於這些人,我們教會千年來已經嘗試過所有方法去教化了,但是沒有用,語言觸動不了這些人!那麼現在,唯有使用刀劍!」
大牧首霍地站起身來,他又高又瘦,滿臉都是激動的紅暈,這個教廷的最高統治者聲嘶力竭喊叫道:「庫琴科這次犯了錯誤,所以必須付出代價,將要被暫時地犧牲!但這絕不代表我們妥協,更不代表我們的計劃就會停止!恰恰相反,計劃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加快行動,要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就突然開始!閃電,要像閃電一樣出其不意,擊碎敵人的靈魂!」
夏蘭迷惑地看了凱茨元帥一眼,凱茨元帥解釋道:「庫琴科必須被交出去,當作犧牲品,接受世俗法庭的審判,以作為帝都大學事件的替罪羊。但是審判絕不會進行——在那些貴族還來不及審判之前,帝都的天空就要變換色彩了!」
「一次大行動。」阿烈謝克大牧首不容置疑地說,「一次至關重要的決定性行動!」
夏蘭知道自己此刻還是最好不要多問,但是心裡也好好奇——在帝都大學大屠殺這樣的事件發生過之後,究竟還有什麼事情才算得上是「決定性的行動」。
想了半天,他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頓時不寒而慄。
凱茨元帥笑了起來:「兩年前我們秘密殺死了羅曼諾夫皇室所有的成員,取而代之以傀儡,為的是更好地控制整個貴族階級;但是現在情況發生了變化,傀儡已經不再需要了,那麼唯一的問題就是如何讓傀儡發揮最後一點剩餘作用了。」
「刺殺沙皇?」夏蘭喘息著。
「大庭廣眾之下殺死所有皇室成員,讓整個帝國都知道皇室血脈已經徹底斷絕,隨後便是全城戒嚴,帝國軍中埋伏的教廷死忠分子發難,閃電十字騎士團進城平亂,控制全國,通緝刺客——至於刺客是誰,恐怕不用我說你也應該知道。」
「但那是不可能的!」夏蘭叫了起來,「皇室成員不可能同一時間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就算出現,他們身邊肯定也有高手保護!卡奧家族的武者和美第奇家族的魔法師,絕非已與之輩!誰能夠穿越重重防護完美刺殺整個皇室?」
「也許人間界確實無人可以辦到。」阿烈謝克大牧首微笑道,「但一位來自遠方的客人可以,讓我為你介紹一下這位來自遠方的朋友,現在他也是我的老師。」
房間角落的一張長椅上不知什麼時候又出現了一個人,一個渾身穿著白袍的男子,可稱出類拔萃的臉上浮現著一抹淡然地微笑,笑起來的時候左臉頰上還有一個精緻的酒窩。
唯一破壞這張俊美臉龐的,則是右眼部位一塊白色的骨質面具,骨質面具從額頭一直覆蓋到整個右臉,面具上雕刻著一個華美的數字。
「7」。最終將毀滅整個世界的男子,現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