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楊哲自己的意識卻又好像漂浮在空中,冷冷狹小的艙室內,三人之間的對峙。
其中一名身材瘦小的女性站在角落裡,雙臂環抱冷冷看著兩名男性之間的爭鬥,那對毫無情感的冰冷眼眸令楊哲一下子就把她認出來了。
「女媧!」
或者說是那個把自己當成女媧大神的神秘女子,羅蝶起。
還有一名面目古拙的男子,正是刑天。
他們兩個全都像是舞台上的配角一般,在第三名男子耀眼的光輝下,幾乎無法堅持自己的存在。
第三名男子是一個身形瘦小但腦袋奇大的白種人,雖然歲月已經在他臉上留下了深深的劃痕,不過那對閃爍著光芒的蘭眸卻令他像一名赤子,一個心靈純淨無暇的孩童,一個專注於手中遊戲的嬰孩!
他的臉上散發著純潔無暇,卻又好奇的微笑,瞪大著眼睛盯著刑天,彷彿在研究什麼未知的秘密一樣。
楊哲感到心靈一陣陣發寒。
無論如何,這個男人都不是那種會讓人產生恐懼的類型。他臉上沒有凶狠的表情,他沒有強壯的肌肉,他的眼中充滿對生活的熱忱!
但不知為什麼,楊哲還是想要不顧一切地遠遠躲開這個男人,即使他明知這只是一場虛幻夢境,一幕刑天腦海中的記憶,他還是想要——遠離這個男人。
因為,他的眼神太赤忱,太熱情,太專注了。
他是太陽。
而太陽,是只顧自己發光發熱,從來不會顧忌別人的。
誰靠近太陽,誰就會化作灰飛,一個都不能例外。
楊哲已經知道這個蘭眸男子是誰了,不用對方開口他也可以確定,這個男人就是可以和女媧相抗衡,建立西方天界,統帥西方神族的至高神——天帝扎武隆!
「楊,為什麼你總是那麼固執?」扎武隆眨動著純淨的眼眸,用催眠般的輕柔嗓音娓娓道來,「我們已經來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並且帶來了強橫無比的力量!一個新的世界將在我們手中誕生,新的希望,新的生物,新的生活……你不想要嗎?你不想要嗎?」
楊哲一愣,隨後才反應過來刑天居然和自己同姓。
當然了,他並不是真正神話傳說中的神魔,他自己也堅決否認自己神魔的身份,說自己只是一個凡人而已。
那他當然有真實的姓名。
只是姓楊……
是巧合嗎?
刑天和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原因,會有關聯嗎?
「我不想要。」刑天依舊是一副冷靜到笨拙的樣子,用低沉的聲音說道,「新的世界就在眼前,但是你不要忘記我們的家鄉,那曾經多麼美好的舊世界!在家鄉還有那麼多人等待著我們去拯救,我們怎麼可以把他們遺忘?」
「那種事情啊……帶著這個世界的資源,回去我們的世界,然後拯救生活在那裡的人民,最後被所有人都稱為英雄,救世主,嗯……聽上去也蠻好玩的!」
扎武隆似乎很認真地思索了一陣子,回頭問道:「蝶起,你覺得那樣會比較好玩嗎?」
羅蝶起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扎武隆皺緊眉頭想了很久,似乎在考慮那個建議比較好玩,隨後他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嘴角也有了笑容。
「如你所言啊楊,當救世主聽起來確實是比較過癮的一件事情,但是你不覺得那已經很老套了嗎?每次人類陷入危難中之時,都會有很多亂七八糟的救世主跳出來一遍又一遍拯救萬民,可是結果怎樣?下次人類還不照樣把事情搞得一團糟,反正又會有救世主跳出來的嘛,他們只要耐心坐在邊上等待好了!如果當這樣的救世主,我感覺自己很像被他們操縱的木偶小丑,這種感覺糟透了!」
「那麼,你要怎樣?」
扎武隆搖晃著手指,笑瞇瞇道:」我有一個全新的點子,一個古往今來從未有人——哦,大概有一個人啦,但也只有一個哦——實現過的想法,那就是當神,當創世神!怎麼樣,聽上去好不好玩,好不好玩?」
他鼓起腮幫子,非常期待地看著刑天,似乎只要刑天搖搖頭,他就會哭出來一樣。
刑天無奈地笑了起來:「有沒有人告訴過你,雖然你是世界上智商最高
但你卻始終是個小孩子,即使今年已經四十八歲,你個小孩子!」
「當小孩子有什麼不好!」扎武隆理所當然地說,「小孩子可以盡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享受最純真的快樂!和勾心鬥角亂七八糟的成人世界比起來,小孩子的世界才是最完美的!呵呵呵,在新的世界之中,我要得到永生,不老不死!」
「我們面對的是真正的世界,真正有血有肉的同胞,而不是一場遊戲!」刑天終於忍不住暴怒起來,「克制一下你自己吧扎武隆,你面前的不是一張棋盤,而是整個世界!」
扎武隆似乎犯了錯誤的學生,正在被老師叱責,他低頭咬著指甲想了很久,微笑著問道:「有差別嗎?」
刑天無語了。
刑天歎了一口氣,揮揮手道:「你的精神狀態已經不適合這次任務了,我必須將你制服,對不起了扎武隆!蝶起,把扎武隆捆起來吧!」
「蝶起?」扎武隆笑瞇瞇地回過頭去,「你要捆我嗎?」
羅蝶起冷冷一笑,走到了刑天面前。
刑天吃驚極了,大聲叫道:「蝶起,你怎麼能——你,你居然站在扎武隆一邊!」
羅蝶起沒有回答,而是看著窗外的火焰,淡淡道:「楊,昨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在億萬年之前,混沌未開之時,也有一些人來到了我們的世界,創造萬物……很久很久以後,他們被稱為神;曾經我不知道自己誕生在這個污濁的世界上,究竟是為了什麼,但是現在我明白了。」
她死死盯住刑天的雙眼,冷然道:「我是為了成為新的神而存在的,很久很久以後,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居民將把我也當作神來膜拜,就像我們膜拜億萬年前的造物主一樣!女媧……這就是我的新名字,很久很久以後,這個星球上每一個聽到我名字的人,都會跪在地上,向東方磕頭的。」
「你瘋了,你也瘋了!」刑天又氣又急。
「隨你怎麼說。」羅蝶起笑了笑,將臉頰貼在刑天臉上磨蹭著,輕聲道,「你願意幫我嗎?不是為了扎武隆那個傢伙,僅僅是為了我,為了你的……妻子。」
「不……我,我不能……我們還有任務,我們的親人還在遠方等待我們歸去啊!」
「那好吧。」羅蝶起歎了口氣。
一陣強烈的刺痛傳來,同時襲擊了楊哲和刑天雙重靈魂,刑天吃驚地看著腹部血淋淋的洞口,羅蝶起正在抽回她的手臂。
手掌上,閃爍著微微的寒光。
她向刑天送上了最後一個香吻。
刑天昏死了過去。
記憶發生混亂,劇烈的火在空中燃燒,墜落,墜落,他在不斷地墜落!
一片幽深的沼澤,無數金屬碎片漫天飛舞,壯麗的流星雨緩緩展開!
「羅蝶起,扎武隆,我一定會阻止你們!我一定會阻止你們!好,好!既然你們自封為神,那麼我就是魔,就是永遠和你們戰鬥的惡魔,只要我的意識還未從這宇宙中消散,你們的陰謀就別想得逞!」
黑暗的沼澤中,刑天魁偉的身軀從泥漿中站了起來,向天空發出了聲嘶力竭的怒吼。
記憶中斷。
楊哲醒來。
感受到刑天無比的哀傷。
那哀傷就像一條浩浩蕩蕩的河流,瞬間將他完全淹沒,刑天的靈魂化作有若實質的黑色羽翼,劇烈地顫抖著。
楊哲沒想到女媧居然曾經是刑天的妻子,他們究竟是從什麼地方來到這個星球的?他們的家鄉和地球會有什麼關係呢?所謂的任務又是什麼?
亂,太亂了,紛亂的思緒和刑天激盪的情感交融在一起,楊哲的心臟砰砰狂跳,幾乎要蹦出胸膛!
「為什麼?為什麼?哈哈哈哈哈哈哈,這究竟是為什麼?」
刑天再也無法保持冷靜,新的記憶融入靈魂深處之後,一幕幕不堪回首的往事再次付出水面,他永遠也忘不了當自己的妻子妄圖殺死自己之時,臉上神秘的微笑!
刑天的靈魂左突右衝,發出震天咆哮,楊哲的腦域已經完全不能承受這種澎湃的力量,他抱著腦袋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