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長老無須擔心,霜玄國修煉界上下,誰人不是此心樣一來的話,我們就不得不在賠償問題上讓步了。」星長老咬牙道,「我宗願意讓出一個飛昇名額,還有一座礦場!」
「星長老!」眾人動容了。
他們知道星長老其實早就有資格飛昇,一直在等待一個飛昇名額。現在要讓出珍貴的名額,按照目前的狀況,今後十年霜玄國修煉界恐怕也很難拿到新的名額!
等若說將飛昇之期,整整推遲了十年以上!
如此高風亮節,實在令人欽佩!
日長老喝道:「飛昇名額可以讓出,甚至再加一些也無所謂,我們要的是盡量保全霜玄國的實力!賠償金可以商量,礦場免談!要我們交出冰崖宮修煉者也可以,卻不能交給三國,只能交給玄天聖殿公開審判!」
「可是……」
日長老微微一笑:「其實我們大有討價還價的餘地,滅神賊軍一方面是我們最大的威脅,另一方面卻也是我們最好的幫手……這裡面的道理,諸位不會不明白吧?」
三名長老都是心思敏捷之輩,自然一點就通,紛紛微笑起來。
「不錯,賠償金什麼的自然要支付的,可是眼下霜玄國國力衰弱,滅神賊軍又實力雄厚,指日南下席捲神秀!值此神州危亡之際。三國修煉界也不好咄咄逼人,把我們逼上死路吧?我們霜玄國倒了,對三國難道就有好處嗎?」
雲長老搖頭晃腦,聲音尖利地說。
「這場戲至關重要,卻不知要由誰去演?」
「誰?自然是我們地大國師了,諸位以為如何?」
「刃牙?」
眾長老想了一陣,哄堂大笑起來,連連點頭道:「好、好、好。正應該讓這畜生去胡攪蠻纏一番,說不定倒能收到奇效!」
「那麼就這樣決定了。」日長老沉吟一陣,拿出了一卷腥臭的羊皮,皺眉道,「說起這個刃牙,他寫了一些有關滅神賊軍的條陳上來。說是要招收流民在北方屯兵,抵抗賊軍南下。」
「招收流民?」
這下眾長老笑得更厲害了,人類戰士的戰鬥力向來是眾種族中最弱小的,無論是南方妖族還是北方蠻族,哪一個都可以輕鬆對戰十名人類戰士。除非是修煉者訓練出來的奴兵,那還有些戰力。
更不要說衣不遮體食不飽腹的流民了!
「刃牙真是不知所謂!」星長老笑得喘不過氣來了,「他還真道自己是什麼國師,要指手畫腳議論國策了!流民?十萬流民,能抵擋一千蠻族士兵麼?」
雲長老的看法卻又不同:「我倒覺得可以,流民地戰力還在其次。關鍵是做一場戲給三國和玄天聖殿看嘛!看看,現在局勢如此嚴重。咱們連流民都武裝起來了,你們還要賠償?對不起。錢都用來武裝流民啦!」
「雲長老的意見不錯,到時候霜玄國國庫肯定會由聖殿監管,與其讓錢糧白白便宜了三國,不如用來武裝流民——那些流民四處流竄,終究也不是回事!更何況數十萬流民縱然不能抵擋賊軍,將來捍衛後勤補給也是好的,這次征討失敗,很大一部分原因不就是後勤補給跟不上嗎?」月長老這一意見。
通過這次征討。他們發現戰爭和修煉者的比鬥還真是不同。
修煉者比鬥,通常也就是幾十人規模。大家都有來去如風的本領,比鬥時間也就是一時半刻,哪用什麼補給!
但戰爭就不同了,戰爭首先打的是錢糧,但是光有錢沒用,你還要把錢糧運上前線啊!讓修煉者來運,不等於殺雞用牛刀嗎?所以多武裝一些凡人士兵也無可厚非。
「既然有不同意見,大家投票表決吧。」日長老比了個手勢。
月長老和雲長老兩人舉起了手,星長老猶豫了一下也舉起了手,日長老自己最後舉手,一致通過。
「現在就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了……」日長老瞇起了眼睛,聲音十分平靜地說道,「對於刃牙這頭冰原靈獸,現在地霜玄國師,我們究竟應該怎麼對待呢?像玄星真策一樣順水推舟,任其膨脹?像過去一些國師那班暗中,發展成我們的代理人?還是……」
「刃牙是非常時刻的非常之人。」月長老冷冷道,「等到此次危機過去,霜玄國重新走上正規,絕不能再由它胡作非為!」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星長老還是笑瞇瞇的,但在笑意之中卻增添了幾分陰狠。
「刃牙實力強橫,又新立蓋世之功,又和朱雀國諸葛霜交好,倘若他在冰雪城磨礪數年之後,居然擁有了超人的智慧,那時候我們還是他的對手嗎?」雲長老的聲音更加尖利了。
日長老不徐不急道:「看來大家的意思都非常清楚了,眼下自然還要利用這個刃牙的,但是等到風平浪靜之後,那就要……」
「殺!」月長老急促道。
「殺!」星長老冷笑道。
「殺!」雲長老尖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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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玄國最大的河流桑河南岸。
濁浪滔天,長河滾滾,高懸數十丈地大堤終於崩潰,鋪天蓋地的混濁洪水猶如一頭頭飢餓地禿鷲般撲落下來。
長河兩岸,數千人規模的流民大隊正在艱難行走,他們都是整村整鎮一起遷移,逃避饑荒和兵災地,卻沒料到在剛剛度過桑河之時,卻遇到了這樣的天災!
一時之間,無數流民被捲入洪水之中,父母妻兒驟然訣別,眼看親人被浪濤席捲而去,哭聲叫聲響徹雲天,甚至將洪水滔滔之聲亦掩蓋下去。
「該死的修煉者!」
數十名身強力壯的流民好容易逃到一塊高地之上,他們全都面有饑色,身上套著一塊碎布,大聲咒罵,卻也無濟於事。
羅小六狠狠啐了一口痰,卻見浪濤中一名小兒沉沉浮浮,想也不想便跳下水去。誰知洪水力量之大,居然直接將他丟了回來,撞在一塊大石之上,摔得頭暈眼花。再抬頭看去時,那小兒卻不知被
方去了。
羅小六狠狠打了石頭一拳,再一次罵道。
「那些修煉者平時壓搾我們也就罷了,好端端卻又在極冬絕域打什麼仗,害得天地元氣震盪,不但氣候反常,連桑河也跟著氾濫起來,可惡,可惡!」
他還有力氣罵娘,別人卻早已麻木,呆呆看著洪水之中鄉親們掙扎沉浮,淚是早就流乾了的,至於這條性命,似乎也沒什麼緊要。反正不是被洪水淹死,就是活生生餓死,或者吃觀音土脹死,被蠻族擄去殺死,給修煉者當奴隸老死。
凡人的生活,豈非就是這樣嗎?
眼看洪水就要淹沒高地,有人卻指著遠方叫道:「看,有木筏!」
一艘巨大的木筏,在幾名武者操縱之下裂開波浪,疾速前來。
「上船!」
縱然前途叵測,求生的慾望卻還是壓倒了一切,眾人七手八腳爬上木,船手輕點水波,木筏利刃般離去。羅小六不經意間卻在水中看到了剛才那小兒的屍體,一切恍若噩夢一般。
這場噩夢,卻永遠不會從他心底抹去!
第二天正午之時,他們已經來到了一座大鎮,在飽餐一頓之後聚在廣場之上,周圍全都是身著盔甲的士兵。
羅小六這才知道原來是國主招募民兵,去北原駐屯,抵抗蠻族。
羅小六地第一個念頭是荒謬!他們都是北原下來的子民。哪個不知道蠻族戰士的厲害?他曾經親眼目睹過三個蠻族雪賊就屠滅了一條村落!現在又要他回北原去和蠻族作戰?不去,不去!瘋子傻子才去呢!
可是轉念一想,不去又如何呢?修煉者是不會管他們這些流民的死活,國主縱然有心救濟,也不可能救幾十萬人啊,有糧食肯定是民兵先吃!自己要活命,要吃飯,就必須先當兵!
這既不是為了什麼狗屁女媧娘娘而戰。也不是為了國主而戰,而是為了自己的肚皮,自己的生存而戰!
羅小六看著自己粗糙的雙手。
過去二十年裡,這雙手一直握著鐮刀辛苦勞作,可是勞作出來的糧食不是被蠻族雪賊劫掠了去,就是用來奉獻給女媧娘娘了。
可是當那小孩在洪水中沉浮之時。女媧娘娘又在何方呢?
羅小六已經看透了。
這世上從來都沒有什麼救世主,要活下來,就要靠自己去拼,去搏!
繼續當流民是死,當兵也是死,左右都是死,大丈夫自然要死得轟轟烈烈!他也是一根鳥,修煉者也是一根鳥,憑什麼人家死就他媽是飛昇,他們這些草民地死。就如灰飛呢?
羅小六攥緊拳頭,惡形惡狀地走向了招兵官。
「我要當兵!」
招兵官橫了他兩眼。撇嘴道:「國主招募兩種兵,第一種是駐屯民兵。不發糧餉,但是每頓都可以吃飽;五年退伍之後發五千退伍金。你的體格也就適合當民兵了。」
「第二種呢?」
「第二種是敢死營,嘿嘿,那可不是什麼好玩兒的,是要去極冬絕域正面和蠻族作戰的!看你的樣子也是北原下來的吧,難道還不知道蠻族地厲害嗎?勸你還是不要去敢死營的好!」
「敢死營發多少錢?」
「入敢死營就發兩萬錢數,每月都有兩千兵餉,陣亡之後還有五萬撫恤金……不過上面已經說了。入敢死營的兵沒有能夠活過一年的!為了區區幾萬塊就丟掉一條命,不太划算吧?」
羅小六沉吟一陣道:「敢死營的兵比尋常民兵厲害麼?」
「那是自然。敢死營的教官據說都是群狼谷修煉者!群狼谷你知道吧?谷主刃牙乃是極冬絕域上的凶殘猛獸,由他調教出來的禽獸軍,哪裡會有不厲害的!要不然,又如何去跟蠻族抗衡呢?」
「修煉者?」羅小六的眼睛亮了起來,腦子裡似乎有一把火焰在燒,炙熱地火焰令他口乾舌燥,當他清醒過來之後,發現自己已經在敢死營的兵書上按了手印。
和羅小六同樣想法地流民並不在少數。
大部分人當然是選擇成為民兵,但是也有不少人毅然決然地選擇了敢死營!
有些人是覬覦敢死營高額的兵餉,因為流民是成建制流竄地,壯年男子大多要養家餬口,寧可用自己的生命來換取家人的生存。
有些人則是好勇鬥狠,希望得到修煉者的調教!
刃牙可是最近霜玄國最炙手可熱的名字,最底層的流民能夠得到它的指點,縱然死亡又如何?
還有些人則是頭腦聰明,他們知道一旦蠻族南下,無論誰都抵擋不住;既然當民兵也會戰死,還不如入敢死營來的痛快呢!
數萬名簽下兵書,拋棄了自己地名字和身份,甚至在戶籍之上勾銷了名字的人,被集結到了北原上一座臨時搭建地軍營之中,軍營處在一條幽深的山谷之中,谷口的營寨上方寫著三個大字:
「地獄谷!」
從這一刻開始起,他們就是世上不存在的人,是地獄的來客,是——
「死靈軍!」
「死靈就是你們今後唯一的名字,這個名字將跟隨你們很久,直到你們用鮮血和刀劍證明自己有資格重新成為一個人!」
谷口的修魔者聲嘶力竭喊叫。
一片烏雲將整個地獄谷全部籠罩起來,烏雲內不斷電閃雷鳴,地下到處都是刺鼻的硫磺氣息,無數修魔者面露猙獰笑容,正在等待第一批死靈軍的到來。
在很多個千年以後,無論滄海桑田如何變化,這座山谷也將迎來無數修魔者的頂禮膜拜,是修魔者最著名的聖地之一。
但是此刻,還沒有任何人能夠明白它存在的意義,包括高高在上的修煉者,包括走投無路只求一死的流民,甚至包括建造地獄谷、組織死靈軍的楊哲自己。
當然,還包括隱藏在星空背後,宣稱能夠操縱一切的至高神——如果,真有神存在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