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修煉界的殘兵敗將退回冰雪城之後,整個冰雪城就個亂字可言!
上至霜玄國的文官武將,下到最底層的販夫走卒,誰都沒有料到這支集結了整個大陸最精銳修煉者力量的聯軍,居然會在叛黨和野蠻人糾結的烏合之眾手中一敗塗地。
消息傳出,滿城震動,各種恐怖至極的傳言紛紛四起,最可怕的傳言是說幾十萬蠻族戰士正在整裝待發向冰雪城蜂擁而來,這些食人生番的蠻子已經把一路上看到的所有人類全部活烤了吃掉。
大量從北地逃難過來的居民更證實了這一點,在他們繪聲繪色的描述下,似乎並不遙遠的北方大地上確實活動著一群青面獠牙,三頭六臂的可怕魔物,這些魔怪正悄然無息地躲藏在黑夜和霧氣之中,也許明天旭日初升之時,就會敲開每一戶人家的大門,用他們鋒利的爪牙,撕開嬰孩和婦人們嬌嫩的皮膚。
修煉者戰無不勝的神話已經打破,滿城百姓再也找不到可以信賴的強人,處於一片惶惶不可終日的混亂之中。
富豪們清點家產,帶著大批金銀珠寶倉皇離城,軍隊也近乎分崩離析,各種心懷叵測的歹徒則紛紛渾水摸魚,無法拋棄家園的平民們則借酒消愁,坐等蠻族大軍攻城的末日到來——儘管他們根本沒有看到哪怕一個蠻族的影子,卻早已為自己套上了絞索,滅神組織則一躍成為可以和玄天聖殿抗衡的神秘存在。
老人們神秘莫測地聚在一起,說起了一些古老的傳說……在很久很久以前,天界諸神並不是大地唯一的主人,曾經有一個名叫刑天的人起來反抗過……滅神組織會是第二支刑天軍嗎?
妖言惑眾原本是大陸上最嚴重的罪過,刑天更是早已被遺忘、嚴令禁止觸及的禁忌之名,但是當人們自以為末日降臨之時,便也顧不了那麼許多了。
更何況無論是霜玄國的特務組織,還是玄天聖殿的密探,此刻都焦頭爛額,自顧不暇呢?
這還只是表面上的麻煩而已。
更迫切的麻煩則是極冬絕域上的那場大戰。
玄星真策雖然只是冰崖宮之主,但事實上他也是統領整個霜玄國最強武力的人,以及霜玄國實際上的掌權者;由玄星真策引發的衝突給三國造成了如此之多的損失,這筆帳哪能那麼容易一筆勾銷?
霜玄國就好像戰敗國一樣,處於任人宰割的位置,一個不當心的話,甚至會淪入滅亡的道路!
彷彿預兆著邦國的覆亡,殘軍回到冰雪城的第九天,一場遍及全城的大火在黎明開始蔓延開來,因為地處北國冰雪之方,冰雪城並無半點對付大型火災的經驗,數十萬百姓眼睜睜看著大火吞噬了全城近半房屋,直燒得天邊的雲霞一片通紅。
任星北便在這雲霞的照映之下,走在街道的陰影之中。
他是一個身量瘦小的年輕人,甚至可以說還是一個弱冠少年,梳著少年特有的髮式,用一枚普普通通的鐵簪匝緊,額頭上有一道頗為醜陋的蜈蚣樣傷疤。
因為趕路緊了,任星北在寒風中急促地喘息著,臉上略微幾顆粉刺都漲得通紅。
望著淒慘的大火景象,一對眼中卻毫無表情,甚至連眼珠都不轉動一下,頗像是個瞎子。
除了身後一名身材高大的武士之外,和尋常紈褲子弟別無二致。
任星北的身份卻有些特殊,他是霜玄國主的第十三子,亦是最小的兒子。
轉過可容納八馬馳騁的大道,便是王宮所在,在神秀大陸世俗政權的勢力遠沒有修煉界那麼強橫,王宮的規模亦遠不能和玄天聖殿相比,只是連綿數十間大屋,圍繞著一座廣場而已,唯有後方的後宮,才算稍微有些規模。
饒是如此,來到王宮之前,任星北還是不由深吸一口冷氣。
他是國主酒後和婢女所生,在王權不彰、子嗣又過於充盈的王宮之內,是根本沒有他的位置的,自打生下來之後只在兩次壽辰上見過父親,其餘時間都待在城外的公子府呢,連「王子」這個稱呼,都是他承受不起的。
「那個刃牙究竟打得什麼主意?」任星北瞇起了眼睛,又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問身後的侍衛。
「公子——」侍衛沉聲道,「無論刃牙國師心中計劃是什麼,咱們反正只要順從他的意思也就可以了。眼下情況這麼混亂,說不定明天霜玄國這個名號就要消失,您這個公子的身份非但不是什麼好事,反而會變成負擔啊!」
任星北苦笑一聲,喃喃道:「張統,有時候我真羨慕你自由民的身份,還可以學習修煉之術,至少擁有保全自
領。不像我們這些王室末流中人手無縛雞之力,只I的玩偶而已,卻不知今天那刃牙又要如何玩弄我了!」
張統乾笑一聲道:「自由民亦有自由民的苦處,反正大家都是修煉者的奴隸,王族末流至少還可錦衣玉食,生存無憂,好過尋常貧民作死作活,垂死掙扎!」
因為修煉術大行其道,神秀王朝處於百家爭鳴的年代,對於世俗政權的統治者並沒有什麼尊敬之意,張統雖然只是一名武士,卻也可以和身為公子的任星北高談闊論,沒有半點忌諱。
任星北沉吟一陣道:「今次情況分外不同了——過去縱然修煉界壓搾王室,終究也同屬人族,但今次這個刃牙卻是靈獸化形,乃是不折不扣的畜生!卻不知這畜生腦中又是如何想法?據說它是青面獠牙,身高十丈的妖魔,每日都要吃下七名女子的腦漿才可存活;又說它最喜食人心肝,連蠻族小兒聽到它的名字都要止住啼哭;還有說這刃牙一族的禽獸都是毫無廉恥,父母兄弟亂倫,生下的都是一窩窩雜種……種種說法,卻不知究竟如何?」
張統微笑道:「公子大可放心,這刃牙既然已經受玄天聖殿冊封為霜玄國師,至少表面上的樣子總要做一做的。靈獸麼,當然和尋常人類不同,但是既然擁有智慧,想來就不會太過離譜,最多和蠻族相類,脾氣暴躁一些而已。」
任星北皺了皺眉頭,繼續問道:「聽說這頭靈獸進王宮的第二頭,父王就不明不白死了,現在不急著冊立新君,反而把我們這麼多王子公子召集到王宮去,哪知道它要弄什麼古怪?」
張統也搖了搖頭道:「或許這畜生不懂國家的體制吧?」
眾所周知,神秀王朝的四大邦國都是由修煉界控制的,只是修煉宗門的代理人而已。
前任霜玄國主正是在冰崖宮的之下,才得以登上王座。
眼下冰崖宮失勢,群狼谷掌控大權,自然應該推出新的代理人來,以群狼谷主刃牙國師的身份,本來是名正言順的事情。
卻不知他弄那麼多古怪,把十幾名王子公子全部召集起來,又是要幹什麼?
任星北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或許也能成為霜玄之王。
論身份,他不過是個婢女之子。
論勢力,他亦沒有結交什麼修煉宗門,軍中更無半個忠心部下。
一直以來任星北都很清楚自己雜種的身份,無論內心究竟有多少抱負志向,卻始終韜光養晦,久而久之都忘卻自己是否真有一番遠大的志向了,反正在修煉者的控制之下,無論他如何優秀,都只能充當一具合格的木偶而已。
直到二哥任無月起事,任星北這才意識到自己內心的躁動。有一個聲音無時無刻不在告訴他——任無月能夠做到的事情,自己同樣也能做到!
只是千頭萬緒,卻不知從何做起;更何況國亂如此,覆滅在即,又如何能夠力挽狂瀾呢?
也許,那頭畜生根本不知道王族禮儀,或者想從那麼多王子當中挑選一個稍微順眼點的出來冊立為君吧?
自己注定是去當陪客的了。
王宮前方已經全面戒嚴,到處都是盔甲分明的士兵,還有不少修煉者在其中巡邏警戒,這些人一看就和尋常修煉者不同,身上流露著一股濃烈的血腥之氣,眼神中也都是不加掩飾的凶殘之意,那些士兵一個個膽戰心驚,居然不敢靠前。
「這些就是群狼谷的修煉者。」張統小聲道。
任星北有些奇怪,喃喃道:「這些人和正統修煉者似乎並不相同。」
統道,「我感覺不到他們身上有多少真元力,但不知為什麼,他們的眼神卻令人極為害怕。恐怕那刃牙也是和蚩怒一樣,創出了類似霸極道的強橫武技,令北國的靈獸居然可以和正統修煉者抗衡了!」
看得出來,王宮上下經歷了一片翻天覆地的變化,到處都是急匆匆行走的各色人等,公子的到來居然沒有引起半個禮官的注意,只是由一名群狼谷修煉者將他們帶到了宮內一處廣場之內,卻見十餘名王子公子都已在場,正叫苦連天。
「你是公子?」一名群狼谷修煉者凶巴巴地問,任星北注意到他居然是個「矮小」的蠻族武士,還是個瞎子!
任星北點了點頭。
「很好,你進去,你出去!」
張統被強行趕了出去,任星北則被用力一推,跌跌撞撞衝進了廣場,正好撞在一名王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