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無恥之尤】
送親隊晝息夜行，接連三天已經走了上百里沙道，一路上所見到的都是單調無聊的沙漠。開始小魔女還有些興趣，到後來逐漸厭煩了，一個勁兒詢問什麼時候到獸王城？
彷彿迫不及待要謀殺親夫一般。
役獸族使者回說還要三天才到獸王城，不過今夜就會路過一片綠洲，隊伍決計在那裡停留一個白天，進行給養補充。
「沙漠上也有人啊？」小魔女眨巴著眼睛，怎麼都想像不出魔族該如何在這裡生活。
役獸族使者微微一笑，似乎覺得公主殿下果然純潔無暇：「沙漠中偶爾都會有些商人，以綠洲為落腳點的。」
「商人？那他們不怕太陽直射嗎？」
「這些商人未必都是魔族，也有人類，更多的則是魔族和人類的混血兒。」
「咦？魔族、魔族和人類不是敵人嗎？怎麼會——」
「世上沒有永恆的仇敵，唯有永恆的利益。魔界需要人類世界的各種商品，人類世界也對魔界的精巧貨物感興趣，自然就有鋌而走險的商人出現。在百分之三百的利潤面前，什麼種族的仇恨也可忘卻吧？」
「那魔軍會殺了這些人嗎？」
「怎麼會？我們魔族本來生殖力就非常低下，對每一名魔人都非常重視，哪怕混血兒也是一樣。事實上我們正需要混血兒來改善畏懼陽光和生殖力貧弱的缺陷，所以對這些人歡迎之至，又怎會殺了他們呢？」
頓了一頓又道：「再說，商人也是最優秀的間諜，可以給我們提供不少人類大陸的消息，所以絕不能殺的。」
「那他們不也會把我們魔族的消息透露出去？」
「這個請公主放心，人類商人只在沙漠中活動，根本無法接近魔族聚居地，又怎能刺探到什麼消息呢？」使者笑著回答。
「真是不可思議啊……」夜汐嵐喃喃道，「明明兩族正在開戰的，這些人類居然跑過來做生意，這樣難道不是，難道不是叛徒的行為嗎？」
「人類是非常複雜的生物，我們永遠無法理解的。」使者說。
黎明時分，朝霞映照下的世界一片赤紅，楊哲迷迷糊糊正打著盹，卻聽小魔女在身邊興奮地大喊大叫，還來扯他的狼毛。楊哲氣得狼嚎一聲，小魔女訕訕道：「人家，人家太激動了嘛，大狼你別生氣哦。快看外面，綠洲到了！」
沙漠中能夠出現一片賞心悅目的綠色，看起來確實是上天的神跡，這片綠洲綿延數里，裡面各種建築高低林立，大多都塗成白色，帶著圓圓的頂部，和魔族建築陰鬱冷峻的風格很不相同。
楊哲極目遠眺，但見綠洲外圍並無城牆和士兵。也許是那些商販明白無法和魔兵對抗吧，事實上他們選擇了比城牆和刀劍更加有效的武器——那就是金幣。
車隊緩緩進入綠洲城鎮，鎮子上的商販很少見到規模如此大的商隊，一時間都躁動起來，非常慇勤地上來招呼，希望提供各種幫助，或者看看這批商隊有什麼珍貴的貨物可以交換。
夜戈道：「黎明和黃昏是市場上最熱鬧的時候，因為魔族無法忍受正午的酷熱，而人族又沒法接受半夜的嚴寒。」
小魔女看到外面琳琅滿目的各色商品，哪裡還按耐得住？一個勁兒哀求道：「老師，讓我出去看一看吧！」
「這個……」
「老師啊，等我到了獸王城之後就要嫁給別人當妻子，那以後肯定會被關在深宮大院之中，沒有辦法再看到外面的世界了。這可是我最後一次呼吸自由的空氣了呢，就讓我出去看看好不好？」
「好吧，我會派魔兵把持整個鎮子，你也千萬要小心些，這段時間時局不穩，也許會有人類刺客隱匿在這裡。」
「不會啦！父王不是說這次是秘密行動，要等隊伍到了獸王城才宣佈消息的嗎？不會有危險的。大狼，我們走吧！」
楊哲早就鑽進長袍之中，用四肢將身體裹得緊緊的，跳出車外。
「別急啊大狼，等等我！」
然而楊哲已經等不及了，他想要好好看看真正的人類究竟是什麼模樣。
綠洲小鎮分為居民區和商區兩個部分，商區中又以畜牧商品為多，各種駱駝、騾馬和沙漠蜥蜴都被分別圈養，供四方來客挑選。
而在另外一條主要街道兩邊，則是繁華的普通商街。
這裡不但有人類世界的各類商品，而且還有融合了各種異族風味的餐館和客棧。
銀光閃閃的手鐲、黑檀木磨製的項鏈、東方大陸的絲綢、冰原絕域的整張雪熊皮、錫蘭的紅茶……
甚至還有人類的魔法書以及各種刀劍、弓弩、甲冑等等武器。
琳琅滿目的商品晃花了楊哲和夜汐嵐的眼睛。
更加誇張的是那些商品的主人，他們似乎都是真正的人類吧？穿著和魔族迥異，每個人臉上都透露出一絲貪婪。
「哇……這位魔武士真是高大俊朗神武不凡！但見他遠遠走來就可感受到一股撲面而來的血腥殺氣，這是在萬軍之中搏殺才會有的殺意啊！他，他一定是殺戮之神，是魔族的救星！來吧英雄，我這裡有一柄絕世好劍，以天外隕鐵打造，端的是吹毛斷髮見血封喉！有此神劍再配合您的魔威，魔族一定將重新屹立在世界強族之林，成為大地的主人！」
說話者慷慨激昂，然而怎麼看都不像魔族，甚至連人魔混血兒都不像，看那獐頭鼠目腦滿腸肥的樣子，似乎是個人類啊……
「嗚嗚嗚嗚！」人類商販大哭道，「雖然小的只是一個卑賤的人類，然而卻仰慕魔族文化已久，今次為了魔族的復興大業，小的一狠心一跺腳一咬牙，乾脆這柄劍就用兩千個魔幣的價格賣給您吧！超魔將大人！」
楊哲一陣頭暈目眩，人類的「無恥術」好厲害啊，自己這般精明老辣，都險些著了他的道兒！
兩千魔幣，足夠裝備一支失落科技製造的魔磁光劍了！
小魔女掀起護目鏡，扯下口罩，非常好奇地看著這個人類。啊，原來人類也不是那麼討厭的生物，倒也挺深明大義的呢。
見到「高大俊朗神武不凡」的魔兵居然是名漂亮女性，這商販不由一呆，旁邊一名尖瘦的人類商販猛地跳了過來，諂媚笑道：「原來居然是魔族最漂亮的公主殿下啊！」
小魔女一陣緊張，他怎麼會知道自己是公主？難道是人類刺客？
楊哲打了個哈欠，拜託！這種王八蛋估計看到個母的就叫公主的好不好？
「哦，像您這樣的天上玫瑰又怎可舞刀弄槍呢？我這裡有一件神秘東方大陸的極品天蠶寶衣，您把它穿在身上到人類世界晃一晃，那些人類英雄哪一個還不拜服在您的石榴裙下？到時候您就是橫跨人魔兩界當之無愧的女皇啦！哈哈哈哈！剛才那個蠢豬的什麼狗屁爛劍都敢賣兩千魔幣，欺負您不識貨麼？其實像您這樣的天之嬌女冰雪聰明，又怎麼會看不出這件寶衣起碼值五千個魔幣？可是今天我為了結交您這樣的朋友，便三千個魔幣賣給你了吧！拿去，拿去！」
「魔族公主？三千魔幣？」旁邊幾十個商販聽到這句話，雙眼放光，如殭屍般搖搖晃晃撲了過來。
……
好容易擺脫這班冤魂不散的人類商人，楊哲帶著小魔女逃難般鑽到了一條小巷裡，兩人都氣喘吁吁滿身大汗。
「人類好可怕，不愧是能夠佔據陽光世界的強橫存在！」小魔女驚魂未定地說。
「還是重新當蠕蟲去吧，野獸的生活看來比較適合我。」楊哲暗道。
「大姐姐，要買東西嗎？」
一個稚嫩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又來？」兩人都嚇了一跳，楊哲擺出惡狠狠的姿態回頭看去，卻見身後站著一個衣衫襤褸，赤足的人類小女孩，大約只有七八歲的樣子。
頭髮裡都是沙礫，手中提著一根貨桿，上面掛著各色飾品。
「大姐姐的這條狗狗很可愛，不如買個狗項圈給它好不好？很便宜哦，只要十個銅板。」小姑娘甜甜地笑著，「因為不是用什麼值錢材料做的，不過上面的花紋是我阿爸親手燙出來的，我阿爸以前是很厲害很厲害的皮匠，你看。」
她踮起腳從貨桿最上面取下一個髒兮兮的黑項圈，吹了吹，遞給夜汐嵐。
望著小姑娘清澈如泉水的眼睛，楊哲和夜汐嵐都說不出話來了。
回到車廂裡的時候，夜汐嵐手上已經多了一隻項圈。
「人類真是搞不清楚的種族，為什麼同樣的人卻會相差那麼大呢？」夜汐嵐自言自語道。
「我還是要成為人的。」楊哲想。
「來來來，大狼，我來給你帶上項圈好不好？很漂亮的哦！」
搞，搞什麼啊！誰聽說過主人戴項圈的？蠢女人！
楊哲操縱無影絲一把奪過項圈，又用絲刃在上面雕刻了小魔女的名字，然後鄭重其事地把狗項圈戴在了魔族公主的脖子上。
看上去似乎不錯！楊哲非常滿意地欣賞著自己的女奴。
小魔女又驚又喜，撫摸著項圈道：「這，這算是你送給我的禮物嗎，大狼？可是會被別人發現的，很難解釋哦。」
「吼！」誰敢多事就宰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