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蘭兒心中很清楚,那個她不是皇后,而是楚蘭新。
「朕只願心裡有一個位置,就放她進去,別的人,朕都要辜負了。你本性善良醇和,好好照顧自己和孩子,朕不會虧待你,不過,不要奢望朕的感情。」奕濘繼續側身向裡,沖蘭兒揮揮手,「不要再來養心殿了,朕不想每次見了你們都要自責許久!」「皇上,」蘭兒狠狠地擦淨臉上的淚水,「臣妾告退!」她從地上坐起,一步步走出大殿,心鑽心地疼。
潤嬪的素箋被風吹落,在冰冷的地上攤開,箋上並無太多言語,只一首宋詞,卻已道盡後宮女子淒楚一生。
腸斷。繡簾卷。妾願生為樑上燕,朝朝暮暮長相見。莫遣恩遷情變。紅綃粉淚知何限。萬古空傳遺怨。
「妾願生為樑上燕,朝朝暮暮長相見。」我在房中反覆念叨著這兩句,女人何其悲哀,為了常相見,寧願變成一隻燕子,在樑上默默守候。
「主子,您沒事兒吧!」白溪關切地問,看我這情形,莫不是以為我得失心瘋了吧。
我搖頭,神情黯然。
「自從你去了鍾粹宮,回來就成了這樣,是不是有什麼煩心的事兒?」白溪放下手中的茶杯,「這兩天宮裡也傳開了,說潤嬪娘娘一心向佛,已經無意在後宮爭寵了,看來阿哥沒了,對她打擊挺大的,從前被她刻薄過的妃嬪小主們都暗自裡偷笑呢。」
「哪個母親失去孩子不心痛的?」我拿過桌上的茶杯,輕抿一小口。「她從前跋扈我覺得不可恨,本性如此罷了,真真可恨地倒是那些落井下石的人.手機小說站wp.更新最快.」我蹙眉站起身。「安總管送來的上等補品,你都差人送到鍾粹宮去。交給寶瓏就行。」
「奴婢知道,」白溪轉身進了內室。
奕濘啊奕濘,我替你了難,你卻專替我招麻煩,說是專情於我。一顆心天地可鑒,卻在我奔波地時候在別人腹中埋下種子,蘭兒呢,也不是從前那個蘭兒了,有了皇后的幫襯,她在後宮根本不需要我,說來慚愧,進宮將近四年,只是讓她白白做了四年丫頭。我自己都沒有向上爬地本事,何況是幫助她?至於皇后,她報了失子之仇。卻似乎還不解恨,奕濘默許了她的錯誤。我也隱忍了她的欺負。可如今,矛頭還是對準了我。楚蘭新啊楚蘭新,為何要陰差陽錯走進這大清後宮呢?
恍惚間,一年又過去了大半,我與奕濘之間時好時壞的感情讓彼此都覺得頭痛,因為中間橫橫亙了一個裝滿女人的後宮。
蘭兒地肚子已經很明顯,皇后整日裡帶著她四處招搖,其他妃嬪們爭先恐後陪著笑臉,背地裡卻吐盡了唾沫,人與人之間變成這個樣子,就沒有多少意思了,好在蘭兒不是太招搖的人,儘管皇后一味顯擺,她在人前的笑容還是很謙遜,有時候,一隊人浩浩蕩蕩來了儲秀宮,我冷眼看著,竟覺這兩個人好生諷刺,彷彿這個孩子本就是皇后的,不過借了蘭兒的肚子罷了。
麗影如今也不常來了,一來小公主正學步,需要她好好看著,二來身體實在不濟,那些藥並不真是無害的,是藥三分毒,可她願意食,身子虛弱總比一命嗚呼的好,她與潤嬪一樣,都很看得開,凡事想明白了,也就沒有什麼留戀的了。
「主子,眼看就要入冬了,您就別天天站在園子裡頭想事情,天冷,容易著涼。」白溪已經是第四次來催我進屋,我歎口氣,縮縮肩膀,起身進屋,房間桌子上泡了花茶,是今年秋天的銀桂,味道很好,可惜沒有人同我分享。
「蘭新,」熟悉地聲音,已經很久沒有聽到,我回頭,眼中有些濕潤,他還是他,一點沒變,不過數日不見,我竟覺如隔三秋。
想也不想就奔過去,偎進他懷裡,「幾天不見,都覺得你變得不真實了!」
奕濘緊緊披風,將懷中人摟住,「還是那句老話,國事繁忙,我不是故意冷落你的,多久沒有喝你泡的花茶了?很是想念!」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我抽抽鼻子,「眼睜睜就過去了四年,那個日子,越來越近了,你卻不能常常陪我!」現在地我,像得了絕症時日不多的人,巴望著能與奕濘朝夕相處,終於明白潤嬪那素箋裡傳達地情意與決絕,我很不道德地在送信途中偷窺了裡面地秘密,除了震撼,還有傷感,從未想過那樣驕傲,不可一世的女人,竟然也這般傷心絕望,還以為自己能比她堅強,沒想到,一個秋天過去,我竟變得比她更脆弱。
「傻瓜,幹嗎想那麼多,我地心一直在你這裡,從來都沒有亂跑過!」奕濘調侃道,他竟一點都不哀傷,他忘了我曾經說過的話麼?我會離開的,那個時間一到,我就會離開,儘管如今我開始猶豫,我有了牽掛,但是我還是要走,畢竟那個時代才真正屬於我,在這兒,就算我風光自在,就算我人見人愛,但我依舊只是個過客。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冬天快來了,我越發的懼怕出門,從前還常常去養心殿,或者給那些難伺候的主兒一點顏色看,可是現在,我專等她們來挑釁我了,甚至,我連回嘴的力氣都沒了。」我心中有些委屈,四年時間究竟改變了什麼?我還是那麼傻得過分,但是卻沒有從前那股子小牛犢的衝勁了,如今的而我,是最膽小的傻子。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換做從前,我會毫不猶豫地讓她們滾離我們的視線,可是,你知道,現在那個孩子意味著什麼嗎?」奕濘心疼地捧起我的臉,「是我可以同你一起離去的籌碼!」
「你說什麼?」我又驚又喜,「和我一起離開?可能嗎?是真的嗎?」
「那個時間也一直在煎熬著我,我想好了,從那天在大殿上得知那拉氏懷孕的消息時,我就已經決定了,老天希望我和你一起離開,所以才為大清皇室送來這一個孩子,為什麼我縱容皇后,我把那拉氏和孩子交給她,就是因為,她的能力和野心,能主宰後宮,至少目前是這樣。」奕濘眼底有著無言地堅決。
「你決定了?不管我們走不走得了?不管我們是不是真的能永遠在一起?你都決定了是嗎?」我抹掉留在臉頰的淚水,又哭又笑,「我多麼幸運,你沒有讓我空等,也沒有讓我白受委屈,奕濘,從今天開始,我什麼想法都沒有了,我會靜靜等待那一天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