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清煙提著小桶走到夜香車邊上,我的心莫名地揪緊,要是碰上了侍衛,那就完蛋了,只能祈求老天保佑了。
推著小車的柳清煙,回頭看著站在廂房外闌干處的姐姐,淚眼汪汪,後者衝她揮了揮手,轉身進了屋內。
「蘭新,你怎麼不走?」回身看到站在門邊的我,柳清吟狐疑地皺起眉。
「要走也得等清煙和孩子走了之後,若我現在離開,士兵必定會懷疑。」我隨便找個借口,其實,我能出去的機會已經為零了,沒有夜香車和桶子做掩護,我根本沒有機會靠近側門。
「你沒有了車子,還怎麼出去?」柳清吟一下子明白了我的意思,痛哭起來,「為了清煙和孩子卻要送掉你的性命,我不該讓你來救我們的。」「吉人自有天相,柳姐姐,我能活著出去的,你放心吧。這裡不能再呆了,我得馬上離開。」在哪裡都是死,還不如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死,免得她臨死都抱愧。
「夫人,如果有人死了,楚姑娘是不是能以搬屍體做掩護出府去?」一旁的靈喜突然出聲。「那當然,侍衛誰願意沾這晦氣啊,」我苦笑,突然,我大叫,「靈喜,你要幹嗎?」
「夫人的恩情,靈喜就拿命來報了。」重逢後才見了不到一炷香時間的小丫頭靈喜,竟然就在我的面前躍下闌干,我和柳清吟都聽到了一聲悶響,那是身體撞在石頭上的聲音。
「靈喜,」柳清吟一下癱坐在地,「我對不起你啊靈喜。嗚嗚嗚。」
從前在翼王府,靈喜服侍我的時候,說起過自己的身世——,電腦站更新最快.沒有柳清吟搭救,她早就餓死在街頭。跟隨著柳清吟八年,她們之間地感情早勝過主僕,靈喜總說,夫人的恩情,她一輩子都還不完。沒想到,今日,她竟拿命償了。
我不敢走出廂房去,我知道,闌干下肯定是鮮血滿地,那具年輕的身體為了讓我安全離開,做了不知是否是無謂地犧牲。
良久,柳清吟止住哭,屋外傳來了侍衛的叫聲。他們已經來了,發現了屍體,但是應該沒有發現先前離開地清煙和孩子。
「蘭新。快走吧,靈喜不能白死。」柳清吟眼中旋即蓄滿淚水。強忍悲痛使得她的身體不停顫抖,我知道。她在壓抑自己的情緒。
「姐姐保重。」我負淚走出廂房,接下來,我又要開始涎著臉演戲,面對靈喜的屍體,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否演下去。
「媽的,真晦氣,才換了乾淨衣服,又死了個女地,」兩個洗淨衣服的侍衛離屍體遠遠的,看似很為難。
「哎喲,死了人了呀,」我故意大驚小叫。
「哎,你不就是那個夜香婆嘛?你的車呢?」糟了,被懷疑了。
「不是,那夜香婆是跟我住一塊兒的婆子,她身上也潑了夜香,夫人說進去怕熏了孩子,就讓她去叫我來幫忙,夫人心好,收拾完給我打賞了,這不,我才出來呢,那婆子前腳走啦!」我亂說一通,倒也沒有露什麼馬腳。
「這女的怎麼死的,你難道不知道?」侍衛又皺起眉,其中一個還用長矛挑了挑靈喜沾滿血的衣服。
「我哪曉得她真死了,之前我收夜香的時候她還在和夫人頂嘴呢,手腳不乾淨,被夫人抓了現行還不老實,嘴硬。」我逼著自己變成一個八卦地冷漠的婆娘,「夫人給她個嘴巴子,她就說要跳樓,夫人沒理她,給我取了銅錢打賞去了,回頭就不見了她,哪知道,賊還有這麼硬氣的呀。」我故意嫌惡地皺起眉,「活該,年紀輕輕不學好,不像老婆子我,勤勤懇懇做了多年,從來沒讓主子說過閒話。」
「得了得了,閉嘴,媽地,裡巴嗦的還又髒又臭,」其中一個侍衛用長矛指著我,「你,把她背哪個地方去埋了。」
「我?哎喲,奴才不做這晦氣事兒,才換地乾淨衣裳。」我裝作很不情願。「你媽地,敢不聽使喚,去,」另一個侍衛凶神惡煞一般,我戰戰兢兢走到靈喜的屍體旁,滿臉不情願地背起她地屍體。
「找個偏僻地兒,記住,不准出府。」兩人說完,捂著鼻子離開。
我忍住眼裡的淚水,靈喜,好妹妹,姐姐我平安出去了,一定會回來將你厚葬的。
屍體終究是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因此,我得以在罵罵咧咧中走到了側門,門邊上還有糞便,看來,清煙已經帶著孩子離開了。
「開門,開門。」我拍著側門叫道,行賄過的那個官爺打開門,見了我,眼睛瞪得比燈泡還大。
「你之前不是推著車子出去了嗎?臭得不得了。」他的話無疑是一顆定心丸。「怎麼你又來了,不對,有府裡的人混出去了。」他臉色大變,看那樣子是要去報告了,清煙帶著孩子驚魂未定,也逃不了多遠,說不定就在王府附近等著我,這一搜捕就必死無疑啊。
「官爺啊,我命苦啊。」我放下靈喜的屍體,抱住那官差的腿大哭起來,「我女啊,死了啊。」
「你背的是死人?」官差連退幾步,眼睛再次瞪得溜圓。
「都是我多嘴啊,說了官差您跟我說的話,我女兒自知無望就跳樓啦。哎呀,我的女啊,我苦命的女啊。」我拍打著地面,「官差啊,你若不放我進去,我女還能多活幾天啊。」
「行了行了,」官差趕緊衝他哥們兒使個眼色,「再說下去捅婁子了,快走吧,你那遮口費我也不要了,我再要我他媽就是個畜生啦。」
「我的女啊,」我仍舊在哭,「官爺,我要帶我的女回家安葬啊,你行行好啊。」
「那不行啊,之前就是因為你,還不知道放跑了哪個啊,這樣吧,你把你女兒放在那灌木叢裡,晚上我幫你埋了,」他指指側門附近茂密的樹叢。「等今後這事兒過了,你再來收她屍首回去吧,我也算仁至義盡啦「多謝官爺啊,」我哭得一臉鼻涕,老實說,心裡是很悲痛的,這府裡的人,死了的,活著的,我再也沒有能力救走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們,被永遠囚禁在翼王府裡。
「走吧走吧,先前的事兒不要說出去啦,快走。」官差推搡我一下,我跌跌撞撞出了側門,一路往先前落腳的客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