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微輕,頭有些沉,不是醉了吧,一點酒糟青梅而已,何時身體變得如此虛弱,我自嘲地笑笑,緊緊披風,今日雖有陽光,但前些天下的雪未化,天地茫茫一片,愈發顯得冷。我搓搓手,不經意中碰到了左手無名指上被紅線纏繞的銀戒。
這個戒指並不是奕訢送我的,難道是侍女為我裝點的陪葬物?也不對,就算戴上戒指,也得戴個合適的吧,明顯這戒指就略粗於我的手指,找個避風的闌干處,我斜靠著,解開戒指上的紅線琢磨起來。
實在是太無聊,不然也不會拿出這戒指把玩,出了陵墓後就將它妥帖收藏了,一直沒有看清它的樣子。細看這枚小小的銀戒,做工倒是分外精緻,龍鳳圖紋栩栩如生,在龍眼和鳳眼中還鑲嵌了一粒針眼大的石子,看不出價值,也許就是自己曾經買來的地攤貨吧。我聳聳肩,拿出紅線準備將它纏回去。
一個女子充滿情色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中間還夾雜著男子低沉的話語,聲音貌似是從我身後的假山裡傳來的耶。一個激靈,我趕緊站穩了,這可是是非之地啊。直覺告訴我,待在這裡可能會壞了別人的好事,萬一撞見那也是尷尬無比。好在自己目前所處位置闌干較高,一般人難以發現我的藏身之處。
當務之急,趕快腳底抹油。我捏緊戒指,躡手躡腳從藏身處出來,還不忘先觀望一番。返回的路上必須經過假山前的青石路,不過路段不長,只要我小心行事,應該不會打擾到**纏綿中的男女吧。
假山下有個天然石洞,冬暖夏涼,我之前還有進去躲貓貓,沒想到自己的遊戲場所竟然變成了別人偷情的地方,哎喲,世風日下,我暗自吐舌,提著裙擺輕輕溜過。
「誰?」一聲低吼在我腦後響起。啊?我瞪圓了眼珠子,這也被發現了?我自認很小心了啊,還好只看到我後腦勺,我反應快快地加速前進,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為了不讓偷情男子逮住,我還自作聰明繞著水憶閣兜來兜去,完了沿著後門回了閣樓,今天活動量可真夠大的,氣喘吁吁回到房間,「馨瑤,拿茶來,」之前還覺得頭暈,現在好,頭不暈了,變氣喘了!
「福晉,您怎麼啦?」馨瑤一臉驚訝。
端來的甘菊花茶被我一口飲盡,怎麼今天這花茶喝起來一點放鬆的效果都沒有?「再來一杯,馨瑤,哦不,再來一壺,渴死了。」
「誰追您了呀?跑那麼急?」她真的貼心地端來一壺,「本來還擔心,您做新娘子心情緊張,為您熬的這一壺進洞房前喝,沒想,這個時候派上用場了。」
「哎呀,原本以為水憶閣裡沒別人呢,沒想到在假山那裡差點壞別人好事。」我嘟噥著又灌進去一杯。
「假山?」馨瑤一下紅了臉,「您以後少去那兒,奴婢忘了告訴您,不過您大婚以後就會搬到王爺的龍逸閣裡,就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了。」她埋頭整理我的喜服。
「衣服早弄好了,你還整理幹嗎?你這丫頭跟我賣關子啊?」我走過去扯她衣袖,「告訴我,為什麼假山那裡不能去?」
「告訴您了,周嬤嬤會打死奴婢的。」馨瑤一副小媳婦兒樣。
「你就不怕我找你的茬,攆你出去?」我威脅她,「今天真是太無聊,當說個故事聽聽嘛。」
「奴婢告訴您,您可千萬別說出去,」她替我沏好茶,「這水憶閣以前是王爺的書房,打去年開始,皇上常來這裡和王爺聊天,聊些什麼我們做下人的也不知道。有時候,他們就在假山那裡喝酒,喝得酩酊大醉,然後,然後……」她欲言又止。
「說呀,」喝醉酒了肯定了故事,「繼續說,我正聽到興頭上呢。」
「王爺會將一些別有用心的特殊女子召來伺候皇上。」
「什麼叫別有用心?什麼又叫特殊呀?」聽得我一頭霧水,看不出,奕訢和他皇兄感情那麼好,還幫著拉皮條呢。
「皇上的女人,誰不想做呀?一些王公大臣的女兒,待字閨中又錯過了選秀時間的,就趁這個機會,央王爺讓她們進府服侍皇上。」
「那王公大臣的女兒可多呢,皇上看得過來嗎?那麼猴急,等選秀的時候進宮去不就好了。」
「進宮了皇上不一定能見著自己,再說如今宮中兩位得寵的妃子都懷有身孕,她們拿什麼和寵妃爭啊。還不如進王府,讓皇上看中了帶進宮去,封個答應,貴人,少說也算的上個主子呀!」馨瑤說得頭頭是道。
「那也是,哎,皇上來王府,少說得帶走十個八個美女吧,」我的反常思維再次盛行,馨瑤說到興頭上,也沒注意我說話多麼離經叛道。
「才不呢,這一年多,才帶走過兩個女子,聽說入宮後,封了常在,周嬤嬤有姐妹在宮中做事,偶爾還帶來些她們的消息,前幾個月,聽說就沒有什麼信兒了。」
宮中女子,爭來斗去的,誰都能想到這個結果。「為什麼才帶走兩個?」我更加好奇。
「因為眉眼長得像亡故的蘭貴人啊。」馨瑤變得八卦兮兮。「您不知道,皇上看上的女子,沒有哪個是不神似蘭貴人的,有的眼睛神似,有的身材神似。這兩個女子都是因為五官長得相像,而且聽說聲音也像,才會被恩寵的。」馨瑤壓低聲音,像說恐怖故事一般。
「這樣說來,皇上還是個癡情種呢,你知道蘭貴人長什麼樣嗎?」乾脆八卦到底啦。
馨瑤擺擺頭,「奴婢哪裡會知道,聽說王爺有她的畫像,可是幾天前,奴婢親眼見王爺燒掉了,好可惜,只看到畫上的衣角。」
「為什麼奕訢有蘭貴人的畫像,她該是他的嫂子不是嗎?」我冷不丁蹦出一句。
「啊?」馨瑤摀住嘴,「福晉饒命,福晉饒命,奴婢該死,奴婢多嘴!」她撲通一聲跪下去,臉嚇得煞白。
「大喜日子,說什麼不吉利的話,我又沒有怪你,有什麼關係啊,也許,他們以前認識,是很好的朋友啊,故去一年多,留著畫像很傷感的嘛,可惜我不能親眼見到讓皇上癡情無比的女子。」我遺憾地搖頭,「馨瑤,我要換喜服了,不然來不及咯,快幫我準備。」
聽了久的故事,我往手心哈口熱氣,突然,「啊,」一聲尖叫,「馨瑤,我的戒指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