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記 網友上傳章節 第四卷 終之卷 第十九章 驚爆
    香案設在池水畔瀲灩亭裡。這文府小小池塘邊唯一的涼亭,四角玲瓏,曾是去年我剛到文府時,常餵魚發呆的地方。

    兩個更小的丫鬟已經擺好了蠟燭香筒貢果等物什,看見我們過去,行禮輕輕離開。

    紅珊取了三支香,合攏三指就燭點了,遞給我。

    我跪上蒲團,拜神,祈福。文禾並未捎回隻字片語。這與往日不太相同。以往他不管是出戰還是調任,甚至在抵達之前就會寫信回來。這次,戰勝的奏報都到了皇上手裡了,我還是沒有一點來自他的消息。公公好像也沒得到他信件。文禾,是過於繁忙,還是有了什麼事情?

    紅珊接過我手裡的香,自去替我上了。我起身,對她說「難得你比我還掛記,上香吧。」

    「夫人,」紅珊又取了三支香,「大公子回來以後,紅珊想請夫人幫紅珊說情。紅珊想回長洲去,拜望父母還有姑母。」

    「你一直守在文府,多年都未曾回去過?」我問。

    「大公子他……」她為難地說,「中間回過長洲,讓冷廣伴著去上過一次墳。那也已經是三年前事情了。」

    文禾不讓她出府,時時要人監督著,直到現在。他仍然覺得她讓人不放心,恐怕她再度給文家招來麻煩。但是,她還會麼?不過文禾此時已經被謠言渲染得如此不堪,他是斷然不會允許紅珊脫離他控制的吧?

    「我答應你,不過即便文禾肯聽,怕是也不會讓你獨自回去……你可明白?」我問。

    她苦笑著點頭「紅珊當然明白。能回去就好,別的無妨。」

    紅珊對文禾到底是什麼情愫。也真是不好說。戀慕麼恨麼?無奈糾結麼?我看著她的背影,腦子煩亂起來。這已然是四月了,京師春光正好。南北卻都硝煙不斷,文禾無信。皇帝按兵不動,我實在是沒有心情猜度這些個兒女情長。

    吃過早飯,我決定寫一封信給皇上。如果需要避嫌不進宮,那麼只能由彤戟傳信了。在他走之前,我務必要得到一個答覆。

    信中委婉表示文禾友人對我催促之意。我對宣府真況的不盡瞭解之實,因而想要得到他地表態之目的。

    一筆一劃描完兩頁正體字,恍然都到中午了。趕緊叫了齊之洋,讓他把信送到彤戟那裡去。

    然而一個下午一個晚上,都沒有任何回音.電腦小說站新最快.隔日早上,我早早爬起來等,又問齊之洋,他舉著前些日子彤戟給他用來出入的地牙牌信誓旦旦說彤戟的確還在京師,而且他是親手接過信地。

    這就奇怪了。文禾玩沉默也就是了。難道皇上和彤戟雙雙也玩失語麼?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我不得不考慮寧超的計劃了。他要賣掉美饌居,先備好部分銀兩。並隨時準備把桃花渡也辦掉。如果內外都沒有人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了什麼。那麼。我們就坐以待斃嗎?

    見我開始換衣服,紅珊過來問「夫人要出去?」

    說著。並不停手。「這會子,夫人還是不要出去了吧……」她帶著些猶豫。

    「為什麼?」我疑惑地看著她。

    紅珊看了一眼門外,說「現在府衙的官兵到處搜查,街上亂得很!」

    「府衙,出什麼事情了?」

    不待紅珊再開口,翠珠氣喘吁吁跑進來「過、過這邊來了!」

    紅珊看著我。我繫好褙子的帶子,抬腳往外走「去門口看看。」

    文府大門外的街上擾攘一片。各個茶肆酒樓和鋪面遠遠地傳來次第關門聲音。而一隊官兵小跑著一路從路口奔過來,領頭一人青色補服,騎馬,低頭瞥了我一眼,眼看要衝到我們面前,卻又輕輕拐了個彎,往街那邊出口去了。

    「哎?他們沒有到咱們府上……可是別地大人府上都去過了啊。」翠珠叫道。

    「到底為什麼?」我問她們倆。

    「奴婢也不清楚,但是早上好像府衙就有騷亂,各個大戶家裡也一片驚慌。尤其是……聽說皇后娘家周府,跟房子要塌了似的,家僕丫鬟都苦瓜臉,就差哭爹喊娘了。」翠珠回答,「府衙的人到各個府上詢問,還去很多地方盤查,我看這一定是大事。冷廣和李韶半個時辰前發覺,就出去了,現在還沒回來。」

    「他們去打探消息了?」我思忖,事發突然,如今府內就是我和管事們在,文老爺子自是去詹士府,看來這趟門無論如何是出不了了。與寧超商量的事情就再緩一緩吧。

    「把大門關上,等李韶他們回來,讓他們見我。」我對門房說。

    門房諾了一聲去取大閂。

    「告訴邱論炎,讓各管事跟去年搜府時一樣,有些什麼不該擺出來的東西,統統收了。」我對翠珠道。

    翠珠轉身去了。

    我沒有回房,一個人去文禾的書房坐了等著。門窗洞開,春風入室。我對著他留下來的琴發呆,抬手在七弦上挑挑,聲音空空落落。

    紅珊入室,取了綠茶放在琴旁。春草一杯,水氣裊裊而騰。我守著時間,聽得遠處隱約吵嚷聲音隔院牆傳入。

    李韶終是匆匆回來了,直接來到書房「夫人,小的回來了。」

    「說說吧。」我開門見山道,一邊對紅珊抬抬手指了下李韶。

    他直起身,微喘了幾秒,說「這一趟去了幾家府第,跟那些宅子裡的平日交情好地管事通了通氣,然後又去宮城附近打探。那蔣指揮使對齊管事說過,有事可以找他。這一路回來,基本事情就瞭解了個大概。」

    紅珊倒了涼茶進來。李韶謝過我,一口喝盡。發出滿足的一歎,繼續說道「京師所有大宅中有半數現在都陷入驚慌失措,原因是他們宅中所存的現銀都失蹤了。此失竊事件亙古未有,一夜之間數家銀兩不見,全城嘩然。但奇怪地是。報官者雖不少,但許多府第都報不出失竊數來。此事現在已經傳入大內,陛下頗為震怒,下旨追查,言要為各戶做主。各戶便報出了失數,但是數量都不多,這與他們府內驚慌的程度可不大相符。不過順天府還是挨家去瞭解情形了,也去可疑之所盤查。咱們文府沒有丟銀子,也沒有詢問地必要。蔣指揮使說。陛下還特地下令不可驚擾未失竊門戶,不可大肆驚擾百姓。」

    「在我看來,百姓已經受到不小驚擾了。」我說。聽完李韶地爆炸性新聞。這一刻,我突然隱隱明白了什麼。

    「恕小的直言。各戶但凡失了內銀地。絕對都不是小數。他們之所以不報,是不能報不敢報。朝廷俸銀幾何?他們存銀幾何?那差數若是巨大。如何向陛下交代?陛下身先士卒捐內帑軍餉,變賣宮中器皿充軍餉災款,讓這些大人們響應,結果一個個哭窮哭得厲害,拿出三五百兩就算盡心了。如今他們如何敢說自己家丟上萬甚至幾十萬銀兩?此事心照不宣,陛下也明白。只是不知道,下一步要如何做。」李韶停了一下,「但此事之詭異,也確實聞所未聞,小的實在困惑了。」

    「滿城都困惑。」我微笑,說,「文府未牽扯在內,已是幸事。近日各位多警覺,冷靜觀望就是。」

    「小的謹記。」李韶應諾,然後遲疑道,「但,還有一事,就與本府有關了。」

    「但說來聽聽。」

    他清咳了一聲,說「主要是,前些天大公子得勝,下一步就該修葺長城的,但是他一無上乞銀兩之舉,而無他人之力,這巨額的修繕款項沒有落實,朝中和城裡紛紛傳言這是一個空頭承諾。這承諾之謠傳尚未肅清,突然又出了今天這大批私銀失竊地事情,難免讓人聯想。」

    「如何聯想?」我說,「文禾軍在宣府,還能一夜之間跑回京師偷銀?退一萬步,就算他在京師,各戶丟的銀子統共多少?就算每戶萬兩,那要多少馬匹車輛才能運出來?難道大馬大車過府門居然都沒人發覺麼?」

    「是是是,這當然是解釋不通的,」李韶也汗顏,說,「不過事情太過詭異,市井之間離譜的謠言總是難免。而且,就算銀子拉出來,私銀也是有印記的,每錠下頭都有陰刻標識,也沒法使用啊……」

    我強忍著笑意,說「你想得還真多,事情自然有府衙去管,我們只要保證文府無事就可以了。」

    「是!小的這就安排園子裡事情去,先行告退。」他擦擦額頭的汗,躬身行禮,退了出去他出了門以後,我的臉上表情終於從微笑變成了大笑。

    文禾!你這個大悶騷!你把京師多少肥羊如今變作了嚼黃連的啞巴。解氣極了!如今那些肥羊跳腳卻不能出聲,心疼卻不能喊委屈,真是有意思。皇上怕是也明白個中緣故,故意還慈眉善目說要給各戶做主,讓他們報出失銀數量,追查到底。這人實在是太壞了,哈哈!……不過,這事情究竟是怎麼辦成地,我倒是很好奇。

    紅珊又從外進來,見我笑得開心,也很好奇,問「夫人,什麼事情這麼好笑?」

    「紅珊,」我說,「讓門房打開門透透氣,不必關門閉戶的了。」

    「正是呢,」她卻指指前院,說,「方纔翠珠聽門房報,蔣指揮使來了。夫人,讓他進來嗎?」

    「當然讓,安排前廳等候,我馬上去。」我回答。

    紅珊立刻去前院了。我起身理了理衣衫鬢髮,端起茶盞喝了半盞茶水,方才欣欣然往前廳去見美男彤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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