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見過韋大人。」李斯衝前腳剛進門,後腳還在門外的韋清施禮。
韋清原本一副悠閒之態,很是嫻適,突然之間這一切全沒了,一下子變得誠惶誠恐,忙站著向李斯施禮道:「小縣韋清見過李先生。仲父他老人家可好?」
仲父就是呂不韋,現在的呂不韋權傾朝野,秦王還未親自臨朝,國事就由他處理,可以說他的權力大過了秦王。此時的李斯還是呂不韋府上一食客,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他沒有錢吃飯,因為呂不韋養士就到呂府混飯吃。當然,他這人才氣非凡,與別人不同,很得呂不韋的賞識,是呂不韋眼前一紅人,韋清曾經到過呂府,見過李斯一面,知道他是呂府紅人,自是不敢得罪。
韋清的表現前後判若兩人,先前的表現和藹可親,讓人很有好感,現在一見面就給李斯鎮住了,好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孩子在等待家長處罰。要是換個人,肯定會對他不屑,周沖沒這種想法,他很是明白不論是古代的官場,還是現在的官場,都一個樣:逢迎上級!這是一條亙古不變的官場經驗之談。
「托韋大人的福,仲父他老人家很好。」李斯這人心機深沉,喜怒不形於色,平靜地回答,側身相邀道:「韋大人,請。」
韋清官場混得久了,對官場中的事很是瞭解,道:「李先生,小縣還有公務要處理,先行告退。得罪之處,還請李先生見諒。」
李斯搖手阻止道:「韋大人言重了。韋大人,來而不往非禮也!既來則安之,韋大人已蒞府上,要是不奉杯熱茶,豈不笑話我們怠慢貴客。」
他這話說得很是有禮,可話裡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那就是有事情要韋清去辦,韋清是想走也走不了,只得道:「既如此,小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抱拳道聲得罪。
李斯親自給韋清遞上一杯茶,韋清又一次誠惶誠恐,道:「不敢勞動李先生。李先生這是折煞小縣了。」
「你可千萬不要這麼說。」李斯依然一副古井不波之樣,道:「韋大人貴客,李斯略盡綿薄,實是怠慢,還請韋大人見諒。」
韋清小心地把茶杯放在桌上,整理了一下思路,道:「請問李先生,可有小縣效力的地方?若是用得著小縣,請儘管吩咐,小懸必當竭盡所能。」
「韋大人言重了,言重了。」李斯笑著坐了下來,道:「是有一件事想請韋大人幫忙,還請韋大人不要推辭。」
韋清一抱拳道:「李先生請吩咐。」
「吩咐不敢。」李斯對周沖道:「這事,還請周兄來說吧。」
「你還真會踢球,把這事踢給我了。」周沖在心裡如是想,微一抱拳,道:「韋大人所倡之事,我們商議之後,認為可行。不過,對這事,我們是頭一回參加,有很多事情不太明白,這還得請韋大人不吝賜教。」
周沖也是個滑頭,明明是要韋清出力,卻給他說得比唱的好聽,李斯不得不對周沖刮目相看,掃了周沖一眼,頗有讚許之色。
韋清明白周沖的意思,不是要他當參謀,而是要他自己說,他能幫多大的忙,略一思索道:「石窩出油,沸水滾雪花這事是盤古開天地以來所從未有過之事,於國於民都是大好事,這事不能草率,一定要謹重。以小縣之見,要一個足夠大的場地,要多派點人手過去,必要時,我可以派人來維持秩序。」
周沖笑言:「大人金石之言,讓人有茅塞頓開之感。不過,周沖以為,大人派人維持秩序對我們固然是好事,可對大人或有不妥。要是有人風言風語,說我們官商勾結,豈不誤了大人的前途。」
這是在婉拒韋清派人的美意。不是周沖不想要,而是覺得沒必要,動靜鬧得太大,難免樹大招風,給人亂說一通,自己反倒落下一個不好的名聲。
歷年的大會,不外就是一些雜耍,並沒有什麼新奇之事,圖一樂罷了,可以預見得到,只要周衝他們一亮相,必然是引起轟動,百姓圍觀也就是必然的結果。人一多,難免不出點事,派人維護一下秩序並非多餘。韋清擔心道:「要是有歹人作亂,豈不有礙?」
李斯笑道:「韋大人不必擔心,李斯有一個計較,還請韋大人斟酌。」
「李先生請講。」韋清請教:「小縣敬聆先生教誨。」
李斯道聲言重了,直接切入正題,道:「韋大人可以多派人手巡視。灞縣本是大人的轄地,維護秩序是大人的職責所在,誰也無可厚非。」
這話只說了一半,還有一半沒有說,那就是周衝他們的地盤是重點巡視地段,那樣的話,既隱蔽,又不會有人來鬧事,可謂一舉兩得。
「先生高見,小縣謹記。」韋清告辭道:「小縣公務纏身,這就告辭。若有需要小縣效命處,還請各位直言。」
事情已經辦妥,也不用再留他,李斯也就不再言。曾澍發沖周沖一眨眼,周沖明白他的意思,道:「周沖恭送大人。」跟著韋清來到莊外,取出兩個金餅,道:「大人一路勞頓,很是辛苦,草民過意不去,這點小意思,還請大人收下,買點酒水給兄弟們潤潤喉。」
秦國自從秦惠文王時期開始鑄錢,分為金幣和銅幣。一個金餅一說相當於二十兩,又一說是相當於二十四兩,不管是哪一種說法,兩個金餅其實也不少了。
韋清看了一眼金餅,冷冷地道:「周師傅,你把本縣當作什麼人了?本縣此來,是為大秦國做一善事,非為錢財,還請周師傅收回。」
營運官出身的周沖給那些主管部門送過錢、送過禮,他們都是這麼一副聲口,其實很想要,周沖心裡暗笑,道:「大人厚意,容後再報。」
話裡的意思再明白不過,意思是說這是一點小意思,大頭在後面,你儘管放心好了。依照周沖的經驗,一般來說那些人收受禮物時先是說一通冠冕堂皇的話,讓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扮孫子,他才「不得已」而收下。然後再來一通大道理,最後就歸結到一句話:以後還得孝敬老子!
周沖沒想到的是,韋清臉色一變,道:「韋某為官,一生清廉,傣祿雖薄,足以度日。周師傅,告辭了。」拂袖而去。
韋清在李斯面前的表現讓人沒有好感,可他現在的作為卻讓人不得不心生好感,周沖感慨道:「秦國之官,其清廉若斯!」後面的話就是:「要是我來的那時代,官員都……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