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師 第一卷 第六章 小有收穫(上)
    「嗨喲,嗨喲。」一聲接一聲的號子聲響起,匯成一首和諧的勞動之歌。

    棚屋裡的幫工光著上身,努力地工作著,汗水從他們的臉上滲了出來,順著臉頰滴在地上,發出輕微的嘀嗒聲。

    有道是「一分錢一分貨」,這話用在古人身上再合適不過了。秦時民風淳樸,再加上秦國法律周密,一切「皆有法式」(用史家的話來說就是刻深,其實制訂得相當完備),輕罪重罰,嚴禁欺詐,是以秦國之民誠信不敢說,至少還不至於不努力工作,周沖花錢請他們來做工,他們也很努力,不偷懶,表現出了良好的勞動素養。

    周沖看在眼裡,很是感歎古今之差別何其大也!現代社會所謂的科學管理有點讓人難以言說,有些人把科學管理理解成無處不在的監視,到處都是監視器,就差洗手間沒有了。更過份的企業,就連上個洗手間也要規定時間,小便一分鐘,大便三分鐘,若不遵守不是罰款,就是除名。

    兩個家僮抬著一個木桶,木桶裡盛著熱氣騰騰的湯,另一個家僮提著一個籃子,籃子裡放的是瓦罐。

    周沖跟著進來,道:「各位師傅,放下活,歇歇,過來喝碗湯。」

    「好咧!周師傅,你請等一下,等我把這個壓實了再來喝。」樸風使勁扳著槓子。

    樸風是最早給周沖請的幫工,對於搾油做豆腐之事比其他人接觸得早,用現在話來說是個熟練工人,周衝要辦油坊,自然而然地他也就成了「聘用人員」。

    周沖叮囑道:「樸師傅,當心點。沒好的,先做好。做好了的,過來喝湯。」

    幫工們陸陸續續地過來,用瓦罐盛湯喝,一喝之後咂吧著嘴道:「鹹的,還放了鹽的。哦,還放了油。周師傅,你對我們真的不錯,連湯都要調理得有滋味。」言來非常感激。

    鹽對於身體有多重要,不用說朋友們都知道。在古代,鹽卻相當貴重,很多老百姓吃不起鹽,周沖知道他們這些干體力活的人,要是沒有鹽,對身體很是不利,鹽雖貴也不心疼那幾個錢,買些鹽加在湯裡,讓他們「營養營養」。

    不就在水裡放了點鹽和油,要是在現代社會肯定會給人指責成「周扒皮」似的人物,也不知道放點肉末或是骨頭或是蝦仁,再加點雞精調調味,肯定是沒人喝。在古代就不同了,幫工們當成了寶,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周沖既是感歎古今之差別,更擔心那些像渴牛一樣猛喝的幫工給嗆著,一個勁地道:「慢點,慢點,不要嗆著了。管夠,還有呢。」

    幾十個幫工都一個樣:喝完湯橫過手臂在嘴巴上一抹,算是擦嘴了。不停地打著水嗝,說道:「好喝,好喝,真好喝,我這輩子還沒喝過這麼好喝的湯!」

    「那兒有凳子,你們都坐,坐下休息一會兒。」周沖指著凳子,對幫工們說。

    東家發話了,幫工們自然是遵從,在凳子上坐了下來,沒有凳子的就在石墩上坐了。坐是坐了下來,一個個卻像是傻鳥似的,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不說話,卻成了悶坐。

    如此一來,氣悶就有點沉悶了,周沖為了話躍一下氣氛,道:「休息時間,你們唱首歌,輕鬆一下。」

    「唱啥歌?」樸風打個嗝,問周沖。

    周衝回答說:「你們喜歡啥就唱啥,隨意就是了,高興就成。」

    樸風有點難為情地道:「周師傅,我們只會嗨喲嗨喲的號子,不會唱歌,你教我們唱吧。」

    「是呀,周師傅。」幫工們附和。

    周沖心想古代那麼多詩歌流傳到後世,《詩經》一部千古流傳,你們咋就不會唱?一時之間還真不通這道理,幫工們一臉認真樣,絕對不似作偽,周沖不得不相信他們真的不會唱歌,道:「那你們就跟我唱。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蒹葭淒淒,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

    這是《詩經amp;#8226;蒹葭》,屬於秦風篇,流傳千古,成為後人傳唱的名作。特別是「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更是人所皆知的名句。

    《詩經》可以說是中國詩歌的總綱,也可以說是中國詩歌的源頭,周衝下過一番功夫,裡面的名篇還能記得,唱功雖是不如歌唱家好,跑調不可避免,也還不刺耳,至少還能聽。

    幫工聽得很是認真,周沖一唱完,齊聲叫好,樸風有點迷惑地問道:「周師傅,你唱的啥意思,我整不明白。」

    這是一首情愛詩,用優雅的文句來說就是戀愛中的人總是幻想著意中人馬上出現,可是老是不出現,不惜在瑟瑟秋風中追尋著他的足跡,想尋找到他的所在。用不好聽的話來說就是發春的人……

    秦風收錄的是秦國流傳很廣,很有深度,而且格調要高,要能合乎聖人之意的「正派」之歌。周沖心想對於他們這些秦國百姓來說,唱秦風不會有問題,萬未想到的是他們居然聽不明白,周沖這下真的是懂了,想不通道理了。

    《詩經》對中國文化的發展做出的貢獻的確是很大,但是其中的詞句太過文雅,很明顯這不是最基層老百姓傳唱的歌。這道理就是《陽春白雪》與夏裡巴人的區別,很好理解。再說了,當時所謂的民歌,和我們現在的民歌有很大的不同,我說的不同不是指用詞的變化,而是其基礎。比如,現在的《信天游》,陝北的老百姓張嘴就能吼幾嗓子,古時的民歌未必就真的是基層百姓唱的歌,很可能是士大夫們之間傳唱的。當然,也有真正在老百姓之間傳唱的民歌。

    更重要的一個問題,流傳於後世的《詩經》經過孔聖人以「春秋筆法」處理過,固然有提升民歌質量的作用,把他認為用意不正的東西給革除了,是以《詩經》中的詩歌與藍本相去有多遠,只有孔聖人才知道,後人是不得而知了。(按:以上是我個人看法,朋友們不必當真。)

    愣了一下,周沖解釋道:「歌裡唱的是一個相思人想念他的情人……」還沒有解釋兩句,樸風臉色也變了,忙叫停道:「周師傅,你別說了,這歌我沒聽過。」一副與此歌無關模樣。

    「你這是啥意思?」周沖有點糊塗了,問道:「你明明聽過了,怎麼說沒有聽過?」

    「是啊,樸師傅,你又咋了?臉也紅了,脖子也大了兩圈。」幫工們好奇地問道。

    樸風一副焦急模樣,瞧他那樣子,好像猛虎向他撲來似的,道:「你們千萬別害我,千萬別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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