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九年也算是多事之秋了,但俱是有驚無險,不見血腥。夏初,永定河河道工程偷工減料的事兒,發現問題的胤除了口頭表揚,啥賞都沒得;怎麼都有監管不力之罪的直郡王胤也沒有受任何懲罰。當然這和事後胤得了訊息,在老康找他好好談心之前,自己先負荊請罪。再不順眼,也總是自己兒子,此事,康熙也就就此抹過了。
最令人驚訝的是,繼一段時間沉寂後,又開始有人在朝中彈劾我那無良大姥爺索額圖,所羅列的罪狀據說五花八門,當然其中不乏有真實之處。康熙不知是不是玩平衡玩上癮了,還是要故意放鬆索額圖和太子的警惕,他非但沒有處置,讓人做任何調查,甚至淡淡地說了句希望朝中大臣能同心而非互相傾軋。可奧妙處就在於,康熙對上折狀告索額圖的人保密措施做得很好,一時間居然無人知曉是誰。死忠派的搖頭表示不是他們做的,大部分人自然又將帽子扣到了索額圖的老對頭明珠黨的身上。
若不是我大約知曉後續歷史發展,只怕做夢也難以想到,此次狀告索額圖的其實是原是其家奴,後得索額圖引見,被康熙破格提拔的翰林高士奇,更是在後來投靠明珠,在索額圖被處死一事上添了不少油。不過據說因為其是家奴出身,即使在身居廟堂之時,索額圖仍將其作為家奴對待,動輒辱罵罰跪,也怨不得高士奇對此懷恨在心了。
自噶爾丹滅亡以後,朝廷也沒有安穩兩年。三十九年底,青海出了問題。我那可憐的阿瑪想調回京城的願望成空,一路往西去,奉命監視由一個叫策旺阿拉布坦率領的部落。雖說目前看來康熙還沒有飛鳥盡。良弓藏的意向,但對於阿瑪以鎮國將軍之職。領大清四分之一兵權,以現在地情形而言,實在是不明智的,是主動交兵權,還是被動被削兵權.新最快.對以後康熙是否能容得下阿瑪是有至關影響的。
康熙四十年,與我名義上地阿瑪同名的一等公,在幾次剿滅噶爾丹地戰役中建下奇功的安撫將軍費揚古去世,隨後不到一年時間裡,簡親王,顯親王也相繼逝去。作為皇子之一,胤當時還湊了份子銀子去弔唁。
相比於老將的去世,廣東連山的瑤人在四十年末和四十一年夏先後做亂,讓康熙龍顏大怒。但從後世一些資料看來。這些瑤人作亂也是有幾分不得已,要不誰吃飽了沒事幹,兜攬上殺頭的生意。
一日無意中聽得胤和年羹堯俱主張要堅決鎮壓到底。尤其那年羹堯不知是不是為迎合胤地心思,言語中大有不殺光那些瑤人不罷休的意思。難得心情好給他們送茶點的我。聽到這些忍不住叨了兩句「堵不如疏。鎮壓不過是治標!如果那些人活不下去了,橫豎都是一死。那還有什麼不敢做的?這回是一群人鬧轟轟地作什麼亂,瞞不下去,京裡還能知曉,下回要是他們落草為寇,到時普通的老百姓都連著一塊兒遭殃,而那些官為了不影響他們的政績,還不是能瞞就瞞!這東西,還是要治本為好!」
一時被我堵住話頭的年羹堯訕訕地笑了兩下,胤卻有些不贊同地道「本是要治,那貪官污吏要殺!但這種作亂的行為卻縱容不得,否則我大清怎得安穩?」
還是在一邊的張廷玉好心解圍「作亂不說影響一方治安,如果朝廷不做雷霆鎮壓,只怕會擴大影響,引起整個國內地動盪,更不排除被有心人利用的可能。不過福晉說的十分在理,從長遠之計來看,當要治本方可!」我趁著張廷玉地台階下「先生所言即是!我不過是一些婦人家淺見罷了!你們慢用茶點,我還有些府裡的雜事要打點!」說著退了出來,臨走不忘狠瞪了胤一眼,屋裡地剩餘兩人,一個是三十九年地狀元汪繹汪玉輪,目前是翰林院修撰,據說掌修國史,一直微笑不語地坐在一邊,偶爾插兩句話。還有一個是五哥,看到我瞪胤的眼神,正在一邊掩嘴偷笑,我順便也送了他兩個衛生球,不想惹來了年羹堯地注視,太亮的眼神,我抖一抖雞皮疙瘩,落荒而逃。
其實胤的想法不難理解。雖然我基本上能處處站在胤的角度來替他著想,偶爾考慮國家大事,可總免不了受前世習慣影響,從客觀的全局出發,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絲毫沒有身為統治階級的覺悟。
而胤從小接受的就是大清國是他家的教育,那麼考慮問題首先的出發點就是維護他們愛新覺羅家的利益,那些治國方針什麼的,也只是使他們的天下更太平富庶為目標,如果當中發生利益衝突,那麼首先要保證他們愛新覺羅小家的利益。所以在他看來,作亂和謀反沒什麼大的區別,都是其心可誅!不過能在那樣的熏陶下長大,還能有一顆為民的心,真的不容易了,這也正是胤的可愛之處!
隨之我也將這個問題拋擲腦後,畢竟三百年後都無法徹底解決地問題,更何況現在?不想,連續幾日,胤埋首書房,翻閱史料和過去的一些案卷,整理了洋洋灑灑幾頁紙的東西,要我看看,還有什麼地方不妥當,或者我能反駁的?可能胤也發覺我思考問題和他的出發點有些不同,才想參考我的意見。
翻開細細一看,原來還是關於上次瑤人作亂,引發的治本,即澄清官場,懲治貪官污吏的一些建議措施。看罷,聯想到他繼位後那般兢兢業業,不但不得,更被扣上莫需有的罪名,我心裡有些傷感,卻掩飾著笑道「原來胤欣賞如韓非子,李斯這樣的法家思想的人!是啊,以德治國,治的是君子,以法治國才是根本!不過最好的方法無疑是一手胡蘿蔔,一手大棒,不知你有沒有考慮高薪養廉呢?官員的待遇要優,對貪污受賄懲治要嚴?」想到胤可能不明白高薪養廉的說法,又向他簡單解釋了一下。
聽了我的話,胤卻是眉頭皺得更深「高薪養廉?拿什麼養?你知道戶部什麼最多嗎?白條!都是有借無還的借條!」頓了頓,又似有不甘,「那下面那些呢?你覺得還行得通嗎?」
「密衛監察各級官員?……?……?」我小心翼翼地看著胤,「在我看來,這些東西都行得通,但說白了,要真的想實行到位,手裡要有唬得住人的實權,有使得放心的人才……皇阿瑪一向提倡寬仁,願不願意實行這些,只怕不好說……」
胤其實哪會不明白,只是還是抱著這份心在做。我不忍心看他此時頹喪的樣子,走到他近前,蹲下來,仰望著他的眼「忘了授璽大師的話了嗎?會有這麼一天的!如今我們要找可用之人。」
胤一邊無意識地順著我的頭髮,一邊看向遠處,幽幽地道「還是象琰說的,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但求盡心盡力!」
我緊緊地抱緊眼前的人,想把自己所有的力氣也都給他!但求盡心盡力,但求無愧於心……胤啊,我的胤,我真不知道,以後當你竭盡全力為這個大清到身心俱疲,卻少有人理解的時候,是否還能這樣,依舊無畏地向前,但求盡心盡力,但求無愧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