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聊的把玩著右手上的手銬，拉了拉，果然夠結實。一個洩慾工具，用在現在的我身上是再貼切不過了……
那天過後，已經一個多月了。我再沒有見過林宇，我只能從嚴哲對我的保證裡得知他還活著……
而我，不過是一個苟延殘喘的等著被人操的婊子。
有時候我會很奇怪，我居然還能思考，還能知道恨那個人。我以為我會瘋掉，會崩潰，也許那也是解脫的一種。但是我居然還能清晰的明白一切……清晰的記得那發生的一切……
然後我就在想，也許我原本就不是什麼善良的人，我的身體裡流著和他們同樣的鮮血。所以那時我可以動手，殺掉我的父親。所以在面臨那樣的事情後，那種深切的絕望也沒有徹底的打倒我……
所以在經過那樣的瘋狂，發洩和毀滅之後，我還能清醒的坐在這裡，明白我應該恨誰……
只是我的心已經不會跳動，只是我的血已經沒有了溫度……這是一個行屍走肉。
面前的食物已經放涼了卻還是沒有吃下一口。沒辦法，吃不下東西，吃什麼吐什麼，短短的時間瘦的連自己都能清晰的感覺到。為此嚴哲將很多中醫西醫的老醫生折騰的神經衰弱，最後給出的結論是我很健康，那是心理原因……
我當然不高興了，我可是一直很聽話的，聽話到簡直沒有可以挑剔的地方，這樣一說嚴哲豈不是又要找我麻煩。原本想為被遷怒的他們說幾句話的心思也全沒有了……
一雙腿走到我的面前，那是穿著西褲的男人的腿。我連頭都懶的抬，除了嚴哲不會有別人……
「你就是這樣歡迎你的老朋友的嗎？」一個低沉的男聲笑著。
我猛的抬頭，不是嚴哲！是華洛名！我居然看到華洛名出現在我面前，這些天，除了僕人以外我沒有見過嚴哲外的任何人……
「還能有反應就好。」他笑著，「不然那可就麻煩了，有人會傷心的。」
「你怎麼在這裡？」我平靜的看著他，才發現自己居然對他和嚴哲搞在一塊一點也不意外。我早應該想到的……
「你也猜到了不是麼？」他坐到我的床邊，「這樣好的一個瓜分青幫的機會，誰不願意插一手。而最有實力的洪門怎麼可能放棄，我不過動了一些小手腳來掩人耳目，他得到完整的青幫，我取得在洪門的地位。」
我垂下眼睛，我自始至終都是無關緊要的……
「呵呵。」他低低的笑著，眼神瞟過我手上的金屬物，「你好像過的不大好的樣子呢。不過你比我想像的有本事，能讓嚴哲不殺你。老實說，要整合青幫的頑固勢力留下林宇就夠了。你已經沒有任何的作用，但他居然留下了你。而且，你居然還讓我最得力的手下念念不忘……」
華洛名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我苦澀了笑了起來，不殺我？可是比殺了我還殘忍……
「是許易麼？」我道。他為什麼還在擔心我，已經不需要了……對了，我要告訴他他的仇人還在，讓他那樣執著的仇人……
華洛名點點頭，露出一個莫測的微笑「你知道他是怎麼和我說的麼，他說和嚴哲合作無異于于虎謀皮。現在幫他還好，但是嚴哲此人太可怕，早晚青幫將無人能治。嚴哲這個人太深沉，太攻於心機，他之所以用了這麼多年來佈局，就是為了在損失最小的情況下拿下青幫。我很贊同他的話，就連我，有時候也覺得自己不過是被他利用的棋子。但是有誰規定我們不能在下面動點小手腳呢？我們是黑幫不是麼？對於嚴哲來說執掌青幫最大的威脅是林家於青幫的地位，一夜之間換姓難免人心動盪，所以你們還是有利用價值的。但是如果讓你們一直被他掌握在手中，那麼青幫很快會成為無人能擋的利刃，完全沒有縫隙可尋。所以我要給他製造一點小麻煩，救你們走。能讓他頭痛可以阻撓他的任何事我們都不能放過。」
「他的很多想法總是和我不謀而合，老實說我很欣賞他。他敏銳的想法和冷酷的心腸都很好，我需要一匹冷靜機智的狼做我的手下好過愚忠的無能者，雖然前者可能風險比較大。」華洛名道，神情冷漠，「他就是一匹可能會噬主的狼，但是用的好比所有人都有用。我容忍著他的很多行為，期待著他能做到什麼地步，想看他能逼我到什麼地步。但是……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了。」
我震驚的看著他，難道許易做的一切他都不是完全不知情的！他的話什麼意思？！他會對許易怎麼樣？沒想到我居然還能激動起來，我以為我已經不會激動了……
「不要激動，他如果知道你這麼關心他一定會很感動的。」華洛名繼續笑道「他在我的手下做事，我甚至把他當成一個可以尊敬的對手，但是他現在失去了和我對抗的基本。因為你，他第一次作出不理智的決定。原本，只要救林宇一個就夠了，你死掉也沒有什麼關係。但是他說要救你，兩個都救。給出的理由雖然牽強卻也不是沒有用。我答應了他，因為我要捨棄掉他，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忍不住開口，很不好的預感。
「我的意思是，我會同意許易來救你，但是那是他個人的行為和我完全無關。這樣的他失去了讓我和他繼續對持下去的資格，這是我對於他最後的寬容。」華洛名的笑容冷酷而堅定，「雖然我更認為，這樣的他已經失去了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的基本。所以沒有我去收拾的必要了……」
「他……」我默然……為什麼連他都要這樣的幫我，我不明白……可是，華洛名說的沒有錯。如果是我給他帶來危險……值得麼？我這樣的人……
這一刻，我忽然做出一個決定，我笑了笑「那麼我能請你帶一句話給他嗎？就說嚴哲是高老二。就這一句就夠了。」我不能太自私，他有他的人生，而我什麼也不能給他……
洛名答應的很爽快，然後又恢復了一貫的慵懶笑容，「我本來就是來做信息傳遞員的，那麼，祝你好運。」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我癱倒在床上。這應該是個好消息吧，林宇可以逃走，這樣就好了……
但是我怎麼辦，我的父母還在這裡。可是繼續被困在這裡，我沒有任何報仇的希望，我也……不甘心啊……
至於許易，也是個笨蛋啊……關心我這樣的人……
「在想什麼？」嚴哲不知何時走進來，托起我的下巴，狹長的眼睛笑著看著我，「見到以前的老相好激動了？」
「你明明什麼都知道。」我面無表情的看著他，這段時間以來我已經懂得了什麼時候該妥協來減少自己的痛苦。
「呵呵。」嚴哲輕輕吻了下我的額頭，「不打趣你了，今天帶你出去走走。」
我眼裡閃過輕微的訝異，這段時間他從沒讓我出去過。
「前段時間外面可不大安分呢。」嚴哲微微笑道，「不過現在好了，把你悶壞了我可會心疼的。你會乖乖的聽話的吧……」他的手撫上我手上的束縛。
我沉默，唯獨這個問題，我仍然不習慣控制自己。沒有誰會喜歡被人拿自己的親人威脅的，尤其是我重視勝過生命的最重要的親人……
所以，我用沉默來給出我的回答。但是他沒有生氣，一開始他也會生氣。雖然他的生氣是那種很不明顯的那種，只會隱隱讓你覺得發寒，像那天的那種情緒他再也沒有表露出來過。但是我知道他不開心，現在我越來越看不明白他，同樣不明白的是我在他心中的地位，越發讓我覺得自己的無能為力……
而我現在坐在嚴哲的車上，我依舊不明白旁邊的這個人。我不知道他是太過自信還是其他什麼，只有我們兩個人出來，身邊再沒有其他的人。
他邊開車邊笑道「記得第一次碰見你是在那個同性戀酒吧裡面，那次倒還真是偶然的。死而復活的人一副不認識我的樣子好奇的打量四周，而且居然開口就是你姓林，我非常的驚訝。很少有人能讓我這麼驚訝了，我甚至以為你在暗示什麼。當然，後來我知道你不是他。所以才會是這樣的反應，不過你依舊引起了我的興趣，有時候某些事情的改變需要的僅僅是一個契機。」
「我覺得我很倒霉。」我道，「如果你那次沒有碰到我，是不是就是再下一次殺掉的命令了事了。」原來殺掉哥哥的果然也是他，我以為我對他的恨已經是極致了……
嚴哲毫不避諱的點點頭，道「我不想否認，但是我難得的起了玩下去的興趣。但是玩到現在，我才發現這個遊戲我有一點上癮了。」
「那麼你後悔了沒有。」我看也不看他。
「沒有。」嚴哲笑，「也許剛開始我後悔過，但是現在沒有。我這個人一旦明確了自己的目標，就不再存在後悔的問題。況且，你不覺得人生很無聊嗎？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想要的就去拿，人活著需要的是去獲得而不是一味的謙讓。我的人生不再需要謙讓，這個道理我也不是一開始就明白的。」
「所以這就是你要的結果……」我嘲諷的勾起嘴角，我終於明白了，原來他愛的是他自己。
「不好麼？」嚴哲笑笑，「我要的都在我手裡，包括你。」
然後他將車停下，這是一個馬場。他很明顯是這裡的會員，服務人員看到他都十分恭敬。
我和他一起，換上騎馬的衣服，看著他牽來一匹馬。棕色的大馬身上沒有一絲雜毛，雖然我不懂，但是看的很舒服，強壯有力。
嚴哲先是一個漂亮的翻身上馬，然後從上面伸手給我。笑道「這是一個散心的好辦法，上來。」
我愣了一愣，沒想到會讓我上，我沒騎過這玩意。看起來還是有一點可怕的……
猶豫了片刻，我還是接住了他的手，我沒必要在這裡和他鬧矛盾。那什麼都不能解決……
我以為上去會是很艱巨的問題，但是嚴哲總是比我想像的厲害，他的手比我想像的有力，輕易的拉了我上去。也是，九殺的人沒有一個是弱小的……我要殺他單從這點來說就沒有希望……
他的手從我的兩邊伸過拉住馬韁，腿用力一夾便飛奔了起來。
我被慣性沖的向後倒去，緊緊的貼著他的身體。如果不是他，這也許是一個很不錯的場景，只是放在現在，卻顯的滑稽無比……
感受著刮在臉上的厲風，這一刻確實有種放飛的感覺。
我想，如果我就能這樣融化在風中也是很好的。可惜不行，我又想，那就出事故吧，摔死後面的人好了，一起摔死也可以，最好再讓馬蹄碾過。但是這也貌似是不可能的，然後我就什麼也不去想了，在他的身邊，我已經喪失一切自己了，被木然和仇恨所代替……
終於馬兒緩下來，嚴哲抱著我，微風綠草，可惜身邊不是對的人……
「我在想，如果你能愛我，這一切也許會不一樣。」嚴哲道，聲音很輕。
「你在說笑。」我如實回答，這已經不是感情的問題，而是原則的問題。
「我知道。」他低低的笑起來，「所以我只是說如果，不過其實愛又怎麼樣？真的那麼可靠那麼值得相信麼？真的就是幸福的一切嗎？真的是必須的麼？我最清楚它的脆弱，有時候還不如恨來的持久，人總是容易忘記美好的東西，而壞的卻很容易生根發芽，然後輕易的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一切。這是一種劣根性卻偏偏就是事實，那破碎的一刻你不覺得很迷人嗎……我期待著你還能愛他愛到什麼時候。」
「……」我不愛他，你錯了，我不能愛他……
「時間會證明一切。」嚴哲笑，不屑一顧我的沉默。
「我不覺得我還有很多時間了。」我笑，看著他，這樣的我就是你要的結果。
嚴哲冷冷的看我一眼，揚起嘴角，笑「你的時間也是由我來決定的。」
「那我的爸媽呢？」我忽然迫切的想要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也許是因為今天與華洛名的相見，好像某種想法開始蠢蠢欲動。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會兒，終於道「我說過只要你活著他們就活著。」
「不論如何？」我笑道。
「是的。」這次他答應的很乾脆。他等於在承諾，他不會動他們，也不會讓他們成為束縛我的威脅。
然後我真的笑了，我相信他，因為他驕傲到不需要向我撒謊，我也不覺得如今的我還能值得他怎麼樣。他已經將一切都掌握在手裡了，雖然已經破敗不堪……
甚至，還有一種可能……
回答了我的問題，他似乎也沒什麼興致了。回到馬場邊給客人休息用的別墅，接了一個電話，就臉色陰沉的匆匆離開了。離開前交代小九留在我身邊，帶我回去。我才發現原來她一直遠遠的跟著，只是沒有出現在我面前……
呵呵，她啊，我該如何面對……
「我去下衛生間。」我對她笑道，無聊的想著這也許是個逃走的好機會。
這裡的衛生間很高級，鏡子也擦的很亮。所以當我從鏡子裡看到許易站在我身後的時候我驚的差點叫了出來……
我回頭，說不出話來，然後不知是什麼感覺，總之好想要宣洩。這是這麼久，第一次看到可以相信可以依靠的人……
而他，終於還是來了，我以為他不會來的時候……
他就出現在我面前。是因為選擇了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