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林宇在電話裡是怎麼和她說的，但是很顯然達到了我想要的效果。因為我看到夏夏的眼睛越睜越大，嘴巴也越來越沒有合攏的趨勢，終於吐出兩個字，「穿了……」雖然和之前同樣是兩個字，但是在我耳裡產生的效果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的。
我得意的笑，很享受她如此震驚的樣子。大概又過了一段時間，某人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掐掉電話，圍著我轉了兩圈，眼神驚奇的打量著我，像在看一隻史前動物，道「這是真的嗎真的嗎？！」光看還不甘心，夏夏的手開始在我身上一通亂摸，最後終於叫道「穿越時空女變男啊啊啊啊……怎麼這麼好的事你也能碰上啊！這個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
我鬱悶的瞅了她兩眼，幽幽道「你很想嘗試一下嗎？你很想代替我嗎？」
夏夏表情一僵，笑容卻再掛不住，道「對不起，如果不是我們你不會有事……」
我很挫敗的歎了口氣道「我只是發下牢騷沒有怪你的意思，再怎樣事情過了這許久也該平復下來了。何況你們沒有什麼錯，所以你不要給我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夏夏定定的看著我，然後呼的撲過來抱住我，哽咽道「不管了不管了，你還活著就好，活著就好……怪我也不管啦！」
我頓了頓，然後回抱住她，輕輕的笑了起來。很好不是麼，又是一個可以信任的朋友，真正的我的朋友……
是我的腐女死黨的夏夏……
「風哥哥。」忽然一道清脆的女聲打斷了我們。
我和夏夏猛的鬆開，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驚訝，什麼時候有人過來了？！
我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是小九。她是什麼時候過來的？聽到了多少？
「小九，你怎麼會在這裡？」我和顏悅色的問，手心裡卻全是汗。
「我是跟著這個哥哥出來的。」小九道，抬手指向另一邊。
我一陣窒息，難道還有人？天哪！夏夏此時也是一臉的凝重。
一陣細細碎碎的聲音響起，許易的身影從陰暗中顯現出來。看著我和夏夏從容的笑道「我看這位小妹妹很可愛，就想出來和她聊聊。」
「才不是！」小九氣呼呼的反駁道，「明明就是有殺氣，我才跟你出來的。你到底要做什麼？」小九很不給許易面子，她不知道什麼叫做掩飾。
許易深沉的看了小九一眼，笑，「那是你的錯覺，我可沒有任何的惡意，這點風先生可以為我作證是不是？小孩子就應該去和小孩子玩，你真的知道什麼叫做殺氣？」
我看了一眼許易，然後毫不遲疑的對小九道「小九你可能誤會了，許先生我認識。是父親的客人，他不會有惡意的。」
「可是……」小九眨眨眼，語氣裡全是委屈。
我笑笑，道「去和六哥一起玩吧，我還有些事剛好要和許先生說。下次再請你去吃冰淇凌。」
「我走了。」小九道，顯然對我的行為很不服氣，但還是沒有說什麼就離開了。據我所知，這個小孩子鬧彆扭了……
我歎了口氣，現在可不是關心小孩子的時候。對許易笑笑，道「你聽到我們說話了？」他的秘密果然是說完了還有，我當然不會認為小九口中的殺氣是小孩子的玩笑話，九殺是什麼樣的人我親眼見識過。我非常相信他們能感受到殺氣這種東西的存在，那是常年和死亡打交道的人的直覺。可是我現在更擔心的是，他們到底有沒有聽到我們的談話，這種未知讓我不安。
許易卻不說話，看向夏夏，笑道「夏小姐你好。」
我愣了一愣，然後明白了過來。對夏夏笑道「你先回去吧，我一會兒就回來。沒有事的……」
夏夏猶豫了一會兒，擔憂的看著我。但終於還是聽我的話離開了，我這才看向許易，重複剛才的問題。
許易搖搖頭，道，「沒有，我沒有聽到你們的談話。不但我沒有聽到，高小九也沒有聽到，因為她離你們的距離更遠。我們只是剛好在這附近，她很關心你……」他看了我一眼，道，「我故意引她出來，可是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你，她以為我會對你不利，所以才出聲警告。」
我恍然，原來小九竟是擔心我的安危才出聲的。可是我竟然沒有注意她的好心，頓時有些感動……
難怪她要生氣委屈了……回去一定要好好哄哄她。
「可是……」許易看著我，語氣來個大轉折。「雖然沒有聽到你們談話的內容，但是你們的動作我卻全都看到了，高小九應該也一樣。」
「什麼？！」我驚道，不是吧！不過……還好沒聽到我們說什麼，只是動作的話……我想想回去怎麼掐才好。
許易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落寞，然後問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喜歡她？你到底喜歡男人還是喜歡女人？」
我愣了愣，我和夏夏的那個擁抱貌似很容易讓人誤會。不過我仍舊覺得我沒有義務要回答這樣的問題，我隨意的道「這不重要。」
許易略有失望的看了我一眼，但終究還是笑道「是我唐突了。」
我笑笑，我當然不會在這個問題上和他過不去。既然弄清楚了我最擔心的問題，我忽然想到了小九說的殺氣，我竟然是有些不希望他傷害這個家裡的任何人……
「你想要殺誰？」我問，「小九不是普通的小孩子。」所以她不會說沒有根據的話……
許易沉默了片刻，緩緩道「我不會否認，這是我的恩怨。九殺這樣的人，有幾個仇人又是什麼稀罕的事？」
「你的仇人是九殺還是林家？」我問，就私心來說，我希望他的回答是九殺。
許易笑了起來，道，「你希望是哪一個？」
我沉默，覺得這個問題很難回答。是的，也許林家對我來說更重要一點，因為有林宇，但是九殺呢？小九？小六？或者是林宇尊敬的高叔叔？我希望許易的仇人是他們嗎？
我開始猶豫了，也許這些人別人眼中都不是什麼好人，都是罪大惡極，都是逍遙於法律之外的壞人。可是『壞人』就沒有關心他們的人嗎？『壞人』死了就沒有人為他們傷心嗎？這是一個沒有終結的循環，以殺止殺的結果是永遠也不會結束的更多的殺戮。
「我不是想博取你的同情，也不是想歪曲你的思想。」許易不知什麼時候走近我，他比我高一點，略微前傾，道「我說過，我厭惡這樣的人。他們可以為所欲為，卻不用承擔應該的責任，他們可以殺人，但法律不會制裁他們，他們可以縱情色慾，卻不用忠誠於自己的妻子，他們可以逃脫倫理的束縛，沒有能力的人只是他們眼中的螻蟻，死掉也沒有任何的價值。我厭惡他們，因為是他們讓我失去了作為一個普通人生活的權利，讓我成為一個孤兒，讓我懂得我不想懂得的仇恨。可是沒有人制裁他們，他們殺掉的不過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人，沒有人為此付出過多的關注。我活著，就要報仇，我不但要向那個兇手報仇，我還要想所有的這樣的人報仇，他們都該死不是麼？可是我怎麼能和他們鬥，我鬥不過他們，我只能讓自己也變成這樣的人，讓自己也享受殺戮的權利。既然正義不能殺掉他們，那我寧可陷入黑暗，因為黑暗可以殺死他們，他們托庇於這種黑暗，同時也死於這種黑暗。他們逃脫法律制裁的同時也失去了法律的保護。所以我說，這個世界還是很公平的，不是麼？」
「這樣是不會有結果的。」他的話我想我明白，我理解，因為我也曾這樣想過。那時的悲憤與無力至今我也不曾忘記，因為憤恨這樣的世界，因為沒有所謂的公道，所以情願自己墮落。只要這樣能夠報仇，能夠達到目的，那麼還需要顧及些什麼……
可是我終究還是沒有做到，因為我會害怕，會不安心，會睡不著覺。我的性格和生存環境一切都決定我沒有足夠的行動力，我會在殺於不殺之間徘徊，即使最後，也需要借助別人的手。而許易不一樣，他想到了也做到了，做他想做的事，哪怕自己雙手沾滿鮮血，也不後悔。
「我還能有結果麼？」許易笑笑，「如果有的話也是一丕黃土。」
他是在笑，可是我卻覺得心裡好堵，不希望聽到他說這樣的話。可是我沒有去勸說他的理由，他沒有做錯……
「所有人的結果都是一丕黃土。」我笑道，看著他的眼睛，「不管你要對付的是誰，我都不會出賣你。因為那是你作為我重要的朋友對我說的話，但是如果你要對付的是我想保護的人的話，那麼哪怕我並不強大，我也會阻止你的。」
許易定定的看著我，然後湊過來，在我的耳邊笑道，「那麼為了我們沒有兵刃相向的一天，請不要和九殺走的太近，因為我的仇人就在他們之中。你可以滿足我這個小小的要求嗎？」
我側過頭，對上的就是許易希冀的眼睛，那一刻，我竟然說不出反對的話語。好像只要我說了，就傷害了眼前的這個人。
我握著的手緊了緊，為什麼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為什麼會讓我覺得我承載了你所有的希望……我真的能輕易的因為一邊而放開另一邊嗎……
「你要報仇的對象，是九殺的所有人，還是只是一個人？」我問。
許易的眼神忽然一片黯淡，輕輕道「誰知道呢，也許是所有，也許只是一個。」那一刻，他好像是一個被拋棄的孩子。也是那一刻，我作出了我的決定。
我就這樣伸出手，從他的腋下穿過抱住他，我的臉貼著他的胸膛。輕輕拍著他的背部，道「你是我的好朋友，九殺我卻只認識幾天，你比他們重要。但是你也要小心，你一個人他們九個人。而且……我希望你能在弄清楚一切之後再做決定，因為報仇不等於濫殺無辜，我一直堅信你能堅持你的原則。就算成為他們的一分子，你也依然是不同的。你能做到嗎？」
許易愣了一愣，然後抱住我。很用力，但也只是一會兒，就慌張的鬆開了。
我暗暗納悶，這傢伙，這麼用力幹什麼？而且你也不用像抱到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吧，朋友之間一個安慰的擁抱用的著這麼變化萬千嗎……
我撇了撇嘴巴，看了看猶自呆在那裡的許易，笑道「不過我想啊∼你的仇應該也有些年頭了吧。所以小九首先就可以排除掉，不可能是你的仇人拉，她今年才十三歲。還有小六和小八，他們兩個是後來加入的，時間並不是很長，所以也不大可能是你的仇人是不是？所以這範圍一下子就縮小了一半了哦。」
我這人有個缺點，無法對待身邊的人像對待陌生人一樣冷漠……就算我那樣說，我也不會允許小九被傷害，不過是個孩子不是麼，雖然不是一般的孩子……
許易看著我，看的我心裡忐忑，不知道是不是哪裡出問題了。他才笑了起來，道「你不用這樣擔心，我本就沒有要和高小九動手，引她出來也不過是試探而已。我還想活著走出林家的大門呢。」
鬆了口氣，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緊張，他總是很有分寸的，我輕輕的笑著，「我們回去吧，離開太久了可不好。」
「那是，夏小姐恐怕要擔心了。」許易對我笑道，明明是很平淡的笑我卻看的心驚。
於是我鬱悶的發現，我絕對被誤會了，訕訕的笑了笑，「我和她是許久未見的好朋友，僅此而已。」此時我並沒有發覺作為一個男人這樣非但沒有說服力，反而更顯欲蓋彌彰。
許易也不再和我談論這個問題，只是笑笑不說話。
但是隨後發生的事等於在我臉上毫不留情的甩了一耳光。就在我剛剛還肯定的說我和夏夏不過是好朋友，這會兒林幫主就熱情的拉過我，對著眾多賓客笑道「今天是小兒的生日，但是剛剛我得到了一個好消息，那就是小兒和夏小姐決定在今天訂婚。從此，林夏兩家就是親家了。」
我傻眼了，任林幫主拉著我不知所措，看了看四周，許易已經不見蹤影。
眾人的恭喜聲將我淹沒，可是我卻沒有看見一個真心，處處充滿著嫉妒和不屑。
茫然的尋找著認識的人，終於在人海中看到了狡狤的笑著的林宇，還有夏夏拉長的苦瓜臉。恍惚間，我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在我不知道的時候被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