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痛醒的,被人狠狠踹在腹部的一腳。
我很慶幸我的眼鏡還在,沒有讓我在這個昏暗的房間裡變成一個徹底的瞎子。
忍著痛爬起來,背靠著牆。仰頭才看清面前坐著一個年輕人,平頭,堅毅且菱角分明的面孔,不知道怎麼,我就是想到了軍人。他,絕對是個經過血與火洗禮的人。我是這樣覺得的……
他的身邊還站著兩個人高馬大的黑西裝,我無奈了翻了下白眼,怕人不知道你們是黑社會啊。太沒創意了,和那些港台電影裡的也太像了吧……
不過我的行為也僅僅只是翻了下白眼,看了一下他們的個頭,再看了下我的……我覺得我最明智的決定是好好合作,如果我不想死的很慘的話。
「東西呢?」從我醒來就一直不動聲色看著我的年輕人道,那種聲音,我毫不懷疑,一言不和他就會幹掉我。
我在心裡哀號,老天啊,過去的十九年,我一直活在一個正常人的社會,也一直是一個守法的好公民,就算你要給我改善一下生活,來場與眾不同的體驗,也要有個適應期啊~就算你不給適應期,也好,我自己去學。但是你也不要做的這麼絕吧……
我哪裡知道什麼東西呢,我不過是個頂了他的殼的局外人。大哥你說的這麼模糊,我想胡掐都不知道怎麼掐……
看你的樣子,也是個無神論者,估計我要說實話只是死的更慘的問題。
終於,我再次抬起頭,已是滿臉的堅貞不屈,道「我不會說的。」
無論是我拿了他們的什麼重要的東西,還是他們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東西,這句話都可以理解為我不會告訴他們東西在哪裡。而且就開始電話裡那人說的那句叛徒,很有可能是我拿了什麼東西。
坐在椅子上的年輕人嘴角勾起一個殘忍的微笑,看著我道「你不再考慮一下?」
我心裡一陣發寒,但還是搖了搖頭。你要我說什麼,如果我知道,不用你問,我也會說的。反正我不是風語冰,我沒有他的堅持,但是我現在確實是什麼也不知道啊……
「我以為你活到今天應該是個聰明人了,但是好像錯了……五分鐘後再來告訴我你的答案吧。」說著對身邊的兩個黑西裝使了個眼色。
我看著像我走來的兩人,很清楚我面臨的是什麼。
五分鐘的時間,對我來說如同一個世紀。對於如何讓人更痛苦,這些人顯然深有研究。他們的拳腳落到我的身上,每一下都讓我痛到骨髓裡,到最後,已是痛的連聲音都無法發出。
我的半邊身子完全的麻木掉,我想我至少斷掉了兩根肋骨,骨頭插進了內臟,我吐出了幾口血,眼鏡掉在一邊,被一腳踩碎。
好痛,真的好痛……眼淚不停的流下來。我卻連哭都覺得很痛,媽媽……以前擦破皮都會大驚小怪是我不對,可是我真的好痛,為什麼我還沒有暈過去呢……
這群混蛋,我恨恨的看著眼前的人。還不如殺了我,我不是革命烈士,不是國家特工,我不過是個普通人,就算風語冰不是,但是代替他的我是。為什麼這種事要發生在我的身上……
「想法改變了嗎?」他的聲音依舊十分的冰冷。
我用我唯一能動的眼睛瞪著他,可惜了,我什麼都無法告訴你。所以,殺了我吧……
說不定,還能回去原來的身體,如果那個身體還在的話……
「看來你還不大明白你的狀況。」他起身走到我的面前,「難道你還以為,老闆會放過你嗎?像你這樣的人!」他伸手抓起我的頭髮,「竟然會背叛老闆!不可饒恕!你以為現在的一切,是誰給你的,這樣的下場,你滿意了嗎?」
他的動作帶動了我的傷口,我痛的倒吸一口冷氣,結果又連吐幾口鮮血,我鬱悶的想,這又不是演古裝片……這下倒好,全試了一遍,先是神話片然後是黑幫片現在是古裝片接著總該是喜劇片了吧……當然,這僅僅是我美好的願望而已。
終於,他放開我。站起來,道「如果你想死的痛快一點的話最好還是說。這是我給你的忠告,你應該冷靜一下。」然後對另兩人道「走。」
我看著他們出去,帶上門,屋子裡頓時一片黑暗。
我躺在地上,每動一下都是錐心的痛,全身的骨頭彷彿都散開了。不想哭,但是眼淚卻不受控制的流出來,然後是莫名的恐懼……以及一片黑暗。
我的意識一直是模糊的,好像在被人移動,又清醒不過來。
再睜開眼睛,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苦笑,難道我真是命犯太歲,開始是被車撞,然後是被人綁架,在然後是被毒打了一頓……
千萬不要再來什麼了,上帝,撒旦,玉皇大帝,通天教主,誰能保佑我以後我就信誰……
看了下四周,這個該死的眼睛,我算是深刻的明白了近視的痛苦。房間是白的,這回總應該是醫院了吧。沒想到搞來搞去,最終還是到了這個地方啊。
不過……這是不是說明我暫時沒有危險了呢?一個要死的人他們是不會把他送去醫院吧,我可不相信他們是慈善家。既然我現在在這裡而不是那個黑暗的小屋,就說明事情應該有轉機。
推門聲打破了屋裡的寂靜,兩個人走了進來。
直到他們來到我的床前,我才看清他們的模樣。坐在我的床邊的是一個很帥的男人,不到三十歲的樣子,一身很得體的亞麻色的西裝,深邃的眼神,給我的感覺,就如同黑夜裡的帝王。我想,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他應該就是他們口中的老闆了。
而站在他身後的年輕男人,就是那天審訊我的那個人,一想到他那天的行為,雖然知道在他的角度他沒有錯,但我還是很鬱悶。
我就這樣警惕的看著他們,不說話。
坐在我旁邊的男人開口了,「你這是何苦。」
「是你!」我叫出聲來,這個聲音我死都不會忘記,那兩個電話裡的聲音,就是眼前的這個人!可惡,就是這個傢伙讓我這樣倒霉。
我的話讓他的眼神閃過一絲疑惑,隨即他拿出一疊照片,放在我的身邊。
我條件反射般的看過去,結果差點沒把我嚇死。照片中全是一個人,一個死狀淒慘無比的中年女人。
各個角度的都有,十分清晰,我甚至還看到了她那沒有閉上的眼睛!連忙偏過頭,看多了會做噩夢的。
正在我驚魂未定的時候,我看到面前放大的俊臉,他就這樣看著我,一字一字的道「你是誰?」
他的話比那些照片對我的打擊更大,我同時也看到了他身後的男人臉上泛起同樣的驚訝。
我讓自己盡量顯的鎮定,道「你不認識我嗎?」
他忽然笑了起來,優雅無比,緩緩的道「你知道嗎?你的破綻就是你太鎮定了。你知道這個照片上的人是誰嗎?」
我緊張的看著他,他不再停頓,道「她是你的母親,不對,是風語冰的母親。」滿意的看著我震驚的面孔,他問,「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是誰了嗎?」
我心中的震驚實在無法用言語來形容,這個女人,這個死的那麼淒慘的女人,是這個身體的母親。而且很明顯是被人虐殺的,還照成了這樣的一疊照片,沒有人能忍受這樣的事!
我終究還是不是他,會露出這樣的破綻。
我不敢想像,如果照片中的人是我的母親,不,甚至只要是我認識的人,我會是怎樣的反應……
難道,瞞不下去了嗎?他會殺了我嗎?怎麼辦,我還不想死呢。但是,如果他要殺我,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話?不對!他是在試探我,只要我不承認,沒有人能說我不是風語冰!沒有人!
我用無辜的眼神看向他,用盡量誠懇的語氣道「如果我說,我就是風語冰呢。」是的,這可是貨真價實的風語冰的身體,所謂真金不怕火煉。
他瞇起眼睛,道「確實,我找不出你不是他的理由。那麼你告訴我,為什麼明明失憶了卻什麼也不說呢?」
「難道說我說我失憶了你就會改變你的決定嗎。」我用的是陳述句。
他忽然笑了起來,「還好,雖然忘了些事智力倒是沒有變少。好好養傷吧,你的位子還給你留著。」然後轉身離開。
倒是他身後的人在恭送他離開後又回到了我的病房,他就站在我的床前,居高臨下的看著我,道「估計你也不記得了,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廖青。」
「你是專門留下來解答我的疑惑的嗎?」我問。
他沒好氣的哼了一聲,「這是老闆的意思,以後我們可還是要共事的,我可不希望你像現在這樣白癡。」末了又加上一句「會拖我的後腿。」
「呵呵。」我笑了一下,「我知道了,你先給我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吧,你們為什麼要抓我?」
廖青的眼裡難得的閃過一絲愧疚,然後緩緩道來。
大概就是這樣一回事,我是洛名華,也就是剛剛那個帥鍋,我的老闆的一個手下。洛名華原本是黑道,現在正在漂白。風語冰作為跟了洛名華多年的元老,自然知道一些有價值的情報,於是很倒霉的,洛名華的一個對手想弄跨他,就抓了風語冰的母親來威脅風語冰將一些可能危害到公司的文件交給他。
風語冰的母親是他唯一的親人,無奈之下,只得捲了一些公司的資料跑掉了。但是他其實沒有背叛公司,因為他雖然帶走了真的資料,但是他同時準備了一分假的。做了兩手準備,想要換回他的母親。
但是就在他準備和對方接頭的那一天,他從某些渠道得到確切的消息,他的母親已經被人殺害了,因為有人放出消息他要用假資料騙他們,對方以為他毀約便殺害了他的母親。
萬念俱灰的風語冰一個人離開了他們的視線,不顧尋找他的雙方勢力,然後就是我醒來的那一幕。
很不幸的被抓到後,接著就是那一頓毒打,想要得知被風語冰帶走的資料的位置。但是卻什麼結果也沒有得到。
也是到這時,我才知道我已經昏迷了幾天,而就是這幾天,對方沒有任何的動作,反而仍在繼續找我,揚言要我好看。洛名華才知道我並沒有將資料交到對方的手裡。也就是,我根本沒有背叛他,即使是在那樣的情況下。
然後就是剛才了,我從來沒有說我失憶,我等著他們自己來發現,這樣比我的一面之詞更容易讓人相信,因為人往往都更執著於自己的判斷。
而在這樣的情況下,對於我這樣的一個忠心的手下,他不能有失威信,於是告訴我等我好了還可以回去,可是天知道,現在的我回去能幹什麼,且不說我什麼都不知道,他能放任我這樣一個隱患嗎?
是誰放出假消息導致風語冰的母親死於非命這一點值得考究,從洛名華的那幾個電話看來,我覺得這把刀子很有可能是從後面捅過來的。現在的風語冰是失憶了,但是誰也不能保證沒有恢復的可能性。
人心本是多疑且多變的,誰也說不准今後的想法,誰也不知道明天會怎麼樣,沒有絕對的信任。即使只是表面的背叛,也會成長為心中的毒瘤。
何況,他們之間真的有信任嗎?我不是風語冰,所以我看的很明白。那個人,只需要別人對他的信任,而他不會信任任何人。
我想我明白廖青眼中的憐憫是從何而來了。風語冰不過是個可憐的人,是個犧牲品。他失去了所有,這就是他的結果。
我笑了笑,突然發現廖青竟然是個很可愛的傢伙,他的眼裡對就是對,不對就是不對。他認為我是叛徒的時候,可以毫不留情逼供。等事情澄清了,會覺得有歉意,即使他嘴硬不肯承認,可是他的眼睛卻是出賣了他的心情。
難得可以理所當然的裝失憶了,短暫的休息了一下後,我開始問起了所有的我能想的起來的問題,一場談話下來,我都覺得有些累了,心裡卻是充實了很多,至少不再是一開始的茫然了,這點很重要。
再看廖青,估計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發現說話是可以這樣累人的吧。看著他狼狽的逃出病房的樣子,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今後,我就是風語冰了吧。至少現在,我就是他……這算是度過了第一個難關麼。
恩……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好餓啊~天哪,我有多少天沒有吃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