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並非冷血無情之人,她其實很敏感又富於同情心,可是想起葉墨的陰狠,她不能就這樣輕易暴露出自己的弱點。所以她壓下想要勸慰易空靈的衝動,坐回了床上,依然冷冷道「今晚,我睡床上,你請自便。」
說完,長公主拉過錦被,也不脫衣,只取下鳳冠散了頭髮,蒙頭而睡。
起初長公主暗中防備,害怕易空靈會上床碰她。可是等了許久,卻見易空靈蜷縮了身子席地而臥,什麼也沒說安靜睡去。她心內柔軟之處無來由的有些刺痛。
葉墨曾經設計毀了她的幸福,這樣的仇恨,她不可能忘卻。她可以為了國家安定放棄用殺戮報仇,但是這不意味著她真的能夠毫無芥蒂地接受葉墨安排的駙馬。更何況駙馬是葉墨的義子,或者男寵。葉墨讓如此下賤之人作她的夫君,是一種變相的羞辱麼?
葉墨在交杯酒內下春藥,是想讓她的清白被玷污,然後認命死心塌地受他擺佈麼?她絕對不能讓葉墨如願以償。但是易空靈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他那樣的性情,必是受盡委屈又無處訴說。
洞房花燭,原本是人生幸事,他卻要承受連番羞辱,這樣的苦楚不是常人能夠忍受的。
因為運功逼毒損耗元氣,長公主身心疲憊,竟然睡著了一小會兒。再睜眼已是天光微亮。她跳起來再次點了易空靈的昏睡穴,這才脫去了吉服,更換常服。
作為新婚夫婦,洞房之後要一起給公婆敬茶,她不想讓葉墨這麼快就看出破綻。表面上的功夫還是要裝的。她自己換好了衣物,這才解開了易空靈的穴道。
她吩咐道「你自己換好衣服,昨晚地事情我不想太多人知道。」
易空靈聽命行事。不多問,不多言。不抱怨。他脫去自己身上的新郎服,換穿好居家常服。
在換衣的過程中,長公主清楚地看到易空靈赤裸地脊背上遍佈傷痕。他受過多少酷刑折磨呢?他根本無力反抗吧?所以為了少受傷害,他才會如此順從。昨天晚上,他是情真意切想要討好她吧?不過事與願違.,電腦站更新最快.他現在是不是惴惴不安。因為沒有完成任務,害怕遭受葉墨的懲罰呢?
時辰尚早,易空靈垂首肅立在長公主面前,低眉斂目,像僕從一樣不言不語。
也許是為了緩和沉悶地氣氛,長公主忽然開口問道「聽說你是攝政王府內一個舞姬的私生子,在南朝飽受凌虐,此事當真?」
空靈輕聲回答了一個字,眼中的哀傷更重。
「我剛才看你身上那麼多傷痕。都是那時候留下的麼?現在還痛麼?」
這是長公主的關懷麼?看來她與他預想地差不多,是一個善良的女子啊。易空靈有些感動,面上卻平靜道「嗯。大多數都是。已經不痛了。」
「昨晚我那樣羞辱你。你恨我麼?」
易空靈淡淡一笑,謙卑道「長公主殿下多慮了。臣並不覺得。這樣的事情臣已經習慣了。」
長公主隱約感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模糊。她居然在為他心痛?她深吸一口氣,想要平復心情。卻還是忍不住關切道「你想沒想過,如果你娶的不是我,會更快樂一些?」
易空靈一字一句道「臣很小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希望越大,失望的時候就會越難過。所以臣認為如果從不曾希望,也就不會難過。」
易空靈的回答聽起來並非所問,仔細捉摸卻很委婉地表達出無奈和痛楚。
他從不曾希望什麼,就真的可以避免傷心難過麼?
「葉相是你什麼人?」長公主不再兜圈子,正色問道,「只是你地義父麼?」
易空靈沒有避諱,正色答道「相爺是臣的主人,恩人。沒有相爺,臣就不可能活在這個世上。」
「這麼說來,我在你眼中又算什麼呢?」
易空靈愣了一下,小心翼翼說道「名份上臣是殿下的夫君,實際上臣覺得配不上殿下,殿下也似乎並不喜歡臣。殿下想讓臣是什麼人,但憑殿下吩咐。」
長公主地語氣緩和下來,她歎了一口氣說道「你以前也對別的男人或者女人說過同樣地話吧?你當你自己是什麼?你有沒有自尊?」
易空靈地笑容空洞而蒼白,他一直沒有抬頭,面對長公主的質問,他選擇沉默。
無聲勝有聲。
長公主心中已有了判斷。
天光大亮。
長公主吩咐道「走吧,咱們去葉相那裡。」
看著長公主和易空靈都更換了常服,葉墨地情緒稍微放鬆下來。
長公主從侍女手中接過茶水,按照禮法給葉墨敬茶。葉墨的正妻已經亡故,妾氏身份低微,不敢受長公主大禮,虛應了幾句客氣的話,算是完成了這個儀式。
從名份上講,長公主是葉家的兒媳,可是公主千金之軀,不能輕慢。禮成之後,葉墨就退居次座,讓長公主居首座,易空靈陪在長公主下手位置。
葉墨主動問道「長公主殿下,昨晚休息的好麼?可有什麼不習慣的地方?空靈他有沒有伺候不周之處?」
長公主似笑非笑道「葉相客氣了,昨晚的招待太過盛情,交杯酒裡的藥下多了。」
葉墨一聽長公主的語氣,立刻覺得不好,趕緊使眼色打發走了閒雜人等。屋內只留下易空靈、長公主和他三個人。他這才訕笑道「長公主殿下,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這…長公主態度堅決道「此事還望葉相徹查,給個清楚的解釋。如果只說是助興,那也不該欺瞞本宮。」
這種情況,易空靈早就提前預料到,葉墨依計行事,對易空靈怒喝道「孽障,是不是你在酒中下藥?」
易空靈站起身,臉上閃過驚懼和遲疑,最後卻還是跪在了地上,說道「對不起,是孩兒的錯,請爹爹責罰。」
葉墨作痛心疾首狀對長公主解釋道「都是老臣叫子無方,請長公主殿下恕罪。家醜不可外揚,殿下,你看這事情該如何處置呢?」
葉墨的話暗示她不要張揚,免得惹來麻煩,她怎會聽不出來?她心中為易空靈感歎,他明明不知情也是受害者,卻還要為葉墨背黑鍋,無端受到責難,真是可憐啊。她起身將易空靈從地上攙扶起來,對葉墨說道「其實本宮也不願聲張,只是一時惱怒而已。既然已經入了你們葉家的門,易空靈是本宮的夫君,有什麼誤會隔閡都不必大動干戈,坐下來慢慢談。」
易空靈感激地看了一眼長公主,卻並不敢坐回原位。
葉墨也沒有坐下,而是陪著笑臉說道「殿下這麼明理,老臣甚感欣慰。老臣想空靈那孩子也是一時糊塗,倘若今後有什麼做錯的地方,殿下不妨直接訓誡他,不必顧及老夫的臉面。老臣和空靈都是臣子,君臣之禮不可廢。」
長公主心中厭惡葉墨的虛偽,面上應付道「葉相過謙了。本宮嬌生慣養,脾氣性情比不得宮外女子,日後還請公公和夫君多多提點指教。長公主三言兩語,恩威並施,故作刁蠻任性,掩藏成熟心計,就是為了迷惑葉墨。讓葉墨以為她還沒有看清形勢,產生輕敵錯覺。
葉墨並不擔心,按照易空靈的計劃,長公主早晚會在他的掌控之下,現在陪她玩玩花樣也無妨。
等到長公主與易空靈回轉到自己的房中,長公主才卸下虛偽的面具,正色問道「易空靈,看你剛才那麼緊張,難道葉相真的會罰你不成?」
易空靈恭謹地答道「臣確實有些擔心。」
長公主說道「你已經是駙馬,身份不比從前,為何還要看葉相的臉色?你為什麼要承認你沒做過的錯事,為葉相開脫呢?」
「臣的懦弱膽小,讓長公主殿下失望了吧?」易空靈忽然抬起頭,直視著長公主的眼眸,格外認真道,「臣出身卑賤,若是不學會順從忍讓,早就死了。長公主殿下金枝玉葉,高高在上,也許永遠都不能理解臣的想法。其實臣多少還是有些自尊,有點理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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