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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堂主的安排下,謝啟塵他們一大早從高家渡坐船出發,沿江東行,到了中午追上一艘大船。那艘大船打著楚江幫的旗號,與其他大型貨船沒多少區別,只是甲板上行走的船夫個個都是高手。
謝啟塵猜測,邱幫主應該就在這艘船上了。
上了大船,就有人將衛珍惜和易空靈帶去了船艙裡的客房。而李堂主引著謝啟塵去了前面的船室見幫主。
邱天白手起家,憑著武功智慧和運氣,一點點創下楚江幫的基業,到如今控制了沿江一半以上的碼頭,在楚江上沒人敢不看他的臉色行事。他在外的名聲越大,其實內心的壓力也就越大,樹大招風逼得他越來越小心,反而不如年輕時放得開過得舒坦。他常年在江上奔波,皮膚曬得黝黑,面目略顯蒼老,如今唯一的女兒下落不明,更是神色憂慮。
謝啟塵施禮過後,邱天便開門見山道「謝少俠,左府的事情究竟如何?能否從屍體上看出是哪門哪派的武功?左侯爺傳過信給邱某,說那些擄了我女兒的歹徒,索要的是一塊玉珮。」
「死的三個人都是一劍鎖喉,據當時在場的人形容,對方出招奇快,很有可能是以劍封穴撂倒一片人,並對那三個人下了毒手。因為是一招斃命,很難看出招式特徵,據晚輩的經驗判斷,江湖上成名高手中能有此等功力的不出十人……」謝啟塵將自己知道的情況簡明扼要地講了一遍,而後掏出玉珮的圖樣遞給邱天,「邱幫主,這就是那伙歹徒要找的玉珮的圖樣,當初左侯爺費了不少力氣才從歐陽世家弄到此物。可惜中途丟失。您見多識廣,可知這玉珮的來歷?其中會不會隱藏了什麼重要的秘密?」
邱天仔細看了看圖樣,又擺了擺手讓左右閒人都退下這才說道「這玉珮的來歷,邱某倒是略知一二。」
謝啟塵一聽頓時來了興趣,又見邱幫主如此小心謹慎,便壓低聲問道「這玉珮果然牽扯到什麼秘密?」
邱天似乎顧慮重重,猶豫片刻才在謝啟塵耳畔輕聲道「不知道謝少俠是否聽說過『玉匣枕』?」
謝啟塵搖搖頭。
邱天繼續說道「差不多二十年前,邱某的船隊從楚江裡打撈上一批古物,其中一件就是『玉匣枕』。那是一塊罕見的整玉雕琢而成的枕頭,而且內設機關能開啟一個暗盒,暗盒內可以藏一些貴重的物品或者書信一類的東西。開啟這個機關的鑰匙就是這枚玉珮,此玉珮與『玉匣枕』是同一塊玉雕成,紋路相扣,巧奪天工。邱某當時覺得很新鮮,把玩了一段時日,所以記得這玉珮的樣式。」
謝啟塵心思一動,問道「這麼說那些歹徒或許在打『玉匣枕』的主意?可是他們既然有了玉珮的圖樣,仿製應該不難。」
「他們花這麼大力氣找玉珮,一定是想開啟玉匣枕。邱某當時問過懂機關的行家,行家說如果不是用那玉珮打開機關,裡面藏的東西十有八九會損壞。」邱天頓了一下又說道,「如果邱某記得沒錯,你拿的這個圖樣比原件要大,多半是為了繪畫仔細才放大了尺寸。那些歹徒恐怕曾經仿製過,但是尺寸不對,所以才要找原件。」
「那麼玉匣枕在何處?」
邱天歎了一口氣說道「那時邱某一心發展楚江幫,缺少資金,就將撈上來的古物全賣了。玉匣枕應該是賣給了盧存義盧大將軍,據說是送給他的夫人做壽禮。盧夫人最喜歡收集精巧的玩意兒。」
謝啟塵皺眉道「既然玉匣枕被盧大將軍買走,開啟機關的玉珮怎麼會在歐陽世家那裡?」
邱天神色凝重道「謝少俠可能不知道,盧大將軍與歐陽世家兩年前剛剛結了一門姻親。盧家送親的時候,渡江的排場很大,還特意找我們楚江幫的人護航。據說是歐陽世家的二公子迎娶了盧大將軍親妹妹的女兒袁小姐。袁小姐的父親是盧大將軍手下一位姓袁的大將,袁將軍在收復江北的時候立下不少功勞,後來戰死沙場,留下一子一女。盧大將軍為了方便照顧孀居的妹妹,就將他們一家接到自己府上,將外甥和外甥女當親生子女一樣疼愛教養。」
「這麼看來,嫁入歐陽世家的袁小姐會有那枚玉珮就不足為奇了。」謝啟塵分析道,「而玉匣枕或許已經落入那伙歹人手中。」
邱天搖搖頭「邱某認為那伙歹人應該沒有拿到玉匣枕,否則他們有了圖樣可以不斷試驗玉珮的大小,進行仿製。」
謝啟塵一點即透「那麼最有可能的就是玉匣枕裡藏了什麼秘密,那伙歹人想偷偷開啟機關,竊走秘密。」
邱天點點頭「要不然邱某派人打聽一下,看看玉匣枕是不是還在盧大將軍府上,如果還在就提醒他們小心。」
「那麼有勞邱幫主了。晚輩本來打算去歐陽世家詢問玉珮的事情,現在看來應該先找到玉匣枕才是關鍵。晚輩聽家父提起過,在收復江北的那場戰事中與盧大將軍多次合作,有些交情,雖然近年很少往來,但是晚輩一直很仰慕盧大將軍的威名,他為咱們南朝立下了那麼大的功績,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倘若那伙歹人是在算計盧大將軍,這件事情晚輩絕對不能坐視不理。」謝啟塵說到這裡又想到,邱幫主的女兒還在那伙兒歹人手中,生死未卜,於是正色道,「邱幫主,令嬡遭逢不幸,晚輩會盡快將她營救出來。」
邱天焦慮道「那麼謝少俠可有什麼線索?」
「邱幫主可知道邱小姐被擄劫前有什麼特殊狀況,比如接觸了什麼陌生人?」
邱天歎了一口氣說道「邱某一直忙於幫務,很少照料家人。敏兒她娘去世的早,邱某對她疏於管教,她武功不弱,性子獨立要強,尤其長大了在外面闖出了一些名聲,就很少回來,一兩個月沒有消息也屬正常。幾個月前為了她的婚事,她與邱某鬧翻,獨自離家。幫裡的人遠遠盯著,發現她去了隆城方向。雖然邱某一直不同意她與左侯爺往來,可根本管不了她,她又在氣頭上,邱某就暫時罷了手。誰知道這一去再無音信。若非左府出了事,知道瞞不住才通知邱某,邱某還被蒙在鼓裡。哎!」
聽邱幫主的意思,他是根本不知道女兒怎麼被擄劫的了。謝啟塵本來還想打聽一下,為什麼邱幫主不同意女兒與左侯爺交往,後來又覺得那是人家私事,看樣子邱幫主也不打算說,他最好還是不要多事。於是謝啟塵撿正題說道「前幾日晚輩在隆城附近遭遇十二個黑衣蒙面人的襲擊,與她們交手數次,晚輩發現那些人都是女子,看招式和陣法配合應該是玄素宮的餘孽。那些人還殺死了天安鏢局的王鏢頭等人,晚輩懷疑這些玄素宮的餘孽與那伙兒歹人有關。玄素宮的後台是北國朝廷,最近這幾年北國蠢蠢欲動,妄圖染指江北,如果他們暗中策劃什麼陰謀要害盧大將軍,也是有可能的。與晚輩同來的兩個人,衛姑娘的師傅就是被那伙歹人殺死的,而易空靈曾經被玄素宮的妖女擄劫關押在江北一年多,十幾天前才被人救出。按照他的說法,玄素宮的餘孽仍然在江北一帶活動。」
「衛姑娘?」邱天疑惑道,「左侯爺傳來的消息說,她和她師傅都來歷不明,而且與玉珮失蹤有關。她們不會是玄素宮的奸細吧?」
謝啟塵說道「晚輩個人覺得衛姑娘善良俠義,不會是奸邪小人,晚輩認為她是無辜受到牽連。而易空靈身上疑團很多,還請邱幫主留意,幫忙查查。」
「嗯,邱某自當盡力。」邱天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
謝啟塵沒有注意到邱幫主的神色變化,又補充道「現在有兩種可能,一是那伙歹人已經拿到玉珮,欲蓋彌彰擾亂視聽,不打算放回邱小姐,而且已經開始陰謀想陷害什麼人;另一種可能晚輩認為,歐陽世家已經牽扯其中,他們或許知道了玉珮的用處,把玉珮掉了包。所以咱們也需要留意歐陽世家的動靜,倘若玉匣枕還在盧大將軍手中,那麼歐陽世家不可能不知會盧大將軍關於有人想拿玉珮的事情。」
「謝少俠說的有理。那麼邱某馬上派人去打探玉匣枕和歐陽世家的動向,還請謝少俠在船上稍事休息。」邱天頓了一下說道,「咱們的船向東去,途中會路過穎川,謝少俠是否要回家,將這些事情知會謝盟主?」
謝啟塵說道「順路回家一趟也未嘗不可,晚輩正想找幾個朋友幫忙。不過幾天前家父去了碧雲山南邊處理一件緊急的事情,沒有一兩個月回不來的,所以才讓晚輩去隆城幫助左侯爺。」
邱天有些失望,面上卻客氣幾句,就命人將謝啟塵送回艙內客房。
謝啟塵知道自己年輕,獨自行走江湖的時日不多,比不上父親的威信,邱幫主害怕他挑不起大梁也無可厚非。左府這件事情牽連許多,確實很棘手,他現在也沒有多少信心一定能處理。有那麼一刻,他曾想過要放棄,可是又不願輕易認輸,就這樣被人看扁。所以一咬牙,他決定硬撐。他想只要能將這件案子查清楚,他就可以被大家承認,一舉成名,再不用只靠父親的名聲混江湖,這也正是父親期待的吧?
船艙內的客房很緊張,最好的房間就是雙人間,衛珍惜是女孩子單獨睡一間。謝啟塵只能和易空靈擠一間。原本還有一間房,據說是一位女客在住。
謝啟塵稍微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那女客是邱幫主的朋友,昨天上的船,很少走動。見過的人都說那女客穿了一身紅色的衣裙,戴個斗笠,看不到面目。
謝啟塵心想,不會這麼巧吧,那女子究竟是什麼身份,居然都能跟到邱幫主的船上。他禁不住懷疑,會不會是父親的朋友,受了父親囑托,暗中保護他,畢竟他第一次獨自行走江湖。不過既然人家躲著不願意相見,他也沒有什麼好的借口去打擾,就先暫時壓下好奇。手頭的事情已經夠沒有頭緒的了,他可不願再添不必要的麻煩。
回到客房,謝啟塵看到衛珍惜正陪著易空靈說話聊天。
也許是謝啟塵家傳的療傷聖藥起了作用,易空靈的氣色比之前好了許多。尤其與衛珍惜在一起的時候,臉上總掛著淡淡的微笑,容貌越發俊秀。
衛珍惜給易空靈講了許多以前跟著師傅走南闖北遇到的好玩的事情,不提傷心委屈,只講快樂點滴「……那一年我才六歲,跟著師傅第一次來江北,正趕上楚江發大水,穎川那裡受災最嚴重,房倒屋塌,很多人流離失所。我師傅水性好,救起了許多人。其中還有許多小孩子,都是與大人走散的,我師傅想盡辦法弄來吃的,照顧那些小孩子。我也跟著幫忙。」衛珍惜繪聲繪色地講道,「這些孩子都很感激我們,陪我一起玩耍,只有一個小男孩,獨自坐在牆角,一幅孤傲的樣子,誰都不理睬。那個小男孩比我大不了兩三歲,穿的衣服挺鮮光的,估計是有錢人家的大少爺,不屑於與我們這些窮人家的小孩子一起玩。大家都看他不順眼,就聯合在一起想教訓他。誰知那個小男孩好像練過功夫,幾個男孩子都打不過他。唯獨我力氣大,一把抱住他不鬆手,他才被我們制服。」
「衛姑娘你好厲害!」易空靈誇讚道。
衛珍惜得意道「那個男孩子後來被我們打得不敢還手。他卻硬是不求饒,反而說俠者不欺負婦孺,總之就是死要面子。虧我師傅心腸好,把我們都拉開,還給那男孩子治了治傷。第二天水退了,那個男孩子的家人找了過來,他臨走的時候居然對我說,他一定會成為大俠,就像謝盟主那樣有名,被萬人景仰。我從來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小孩子。」
謝啟塵自打進屋,臉色就很不自然,到現在終於忍不住說道「我才不是吹牛,那時候如果我還手,你們都會受傷的。爹不讓我仗著武功恃強凌弱。」
「啊!」衛珍惜驚叫道,「天啊,當時那個小男孩是謝大哥?」
「沒錯。」謝啟塵說道,「那年穎川遭災,我爹和他的朋友們與官府的人一道營救百姓,沒空管家裡,結果我家房子沖塌了,姨娘帶著我跑出來又被大水沖散。其實沒有你師傅我自己也能游上岸的。」
「那你為什麼不和我們一起玩耍?還擺出一幅大少爺的臭架子。」
「家裡就我一個小孩子,我爹對我要求很嚴格,我懂事起一直習文練武,根本不知道怎麼玩耍。我看你們玩的很開心,而我什麼也不懂,怕被你們嘲笑,就只好躲在一旁。」謝啟塵一口氣說出實情,頓時覺得心裡輕鬆了許多,「不過那時候你力氣還真大,我若不用功夫是掙脫不開的,若用功夫又怕傷到你。衛姑娘,你知不知道,我回到家想了你好久的。」
衛珍惜面上一紅問道「你想我什麼?」
謝啟塵笑道「我在想一定要好好練武,早日成為大俠,然後再找到你,在你面前顯擺一下,證明我當時不是吹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