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說,你喜歡B的吧?」
那天過後,我特地請囧受出來喝下午茶,就為探聽虛實。
「喜歡啊。」囧受左眼寫著坦白從寬右眼寫著坦然自若滿臉是坦誠相待。
「比還喜歡?」
「廢話!他算哪根蔥,B同學和我可是從小穿一條褲衩長大到現在整整5年要有孩子都上中學了耶!」這話也虧他能說得出口!
「口胡!喜歡他你為什麼還在外面勾三搭四?」我已經赫然默認B君是本命攻。——而且囧受似乎說過,如果能對他一心一意,他就不在外面混了。
「啊?你說那個啊——和那個不一樣。」囧受停下來,認真地叉起手,「B他不一樣的。」
「啊咧?」
「我和可以和全世界所有的男人上床——甚至女人也可以,但是B不行,只有他不行。」
「為什麼啊?」
囧受別過臉去,咬著下唇——我意識到這個話題侵犯個人隱私的時候已經遲了,尷尬不已,剛想說「你當我沒說過」的時候,囧受猛地轉過來
「你真的想知道?」大大的黑眼睛筆直地盯著我,我忍不住輕輕縮了一下「啊,……那個……」
「其實……」囧受皺起眉,「我第一次發現自己是GY,就是因為他……」
「啊?!」我驚訝了,連忙豎起耳朵仔細聽。
囧受的聲音很平靜——平時的他說起話來,總是大呼小叫,天花亂墜,讓我只能以忽略來應對;然而今天,他的話,就像秋天的清晨裡平靜的湖……
「那是我們3歲還是4歲的時候……大概是3歲吧。那個時候小男生都會聚在一起看片不是麼……」
「啥?那麼淫亂?」
「你別打岔,總之是聚在一起看片了……日本的,忘記是哪個女優了……反正我當時,咳,」他臉紅了,別過去,「我看著女優卻……卻站不起來……」
他頓一頓,端起水,喝了一口,深吸一口氣「我很緊張,怕自己不正常,又怕被人笑……就看旁邊,B那時就在我旁邊,他已經……興奮了,氣就吐在我臉上……結果我也……咳,興奮了……」
囧受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後,幾乎被淹沒在餐廳柔和古舊的背景音樂裡。
他別過頭,不敢看我,頰邊的紅暈卻在我面前越來越濃躲都躲不過……
什麼嘛,這就是那個穿著洞洞裝上街招搖過市不臉紅的囧受嗎?我在做的是**連載吧?這種忽然間濃郁起來的少女氣氛是怎麼回事啊……不行啊,再這樣下去會被移到《花與夢》上去啊!
完全無視我內心的掙扎,囧受喝了口咖啡,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低下頭去,看著自己的手,絞了一會,又鬆開
「我說,如果我不是GY,身為朋友,你會勸我當GY嗎?」
「……」我沉默地搖頭。
這並不是性向歧視的問題。
這幾年,呆在囧受身邊,雖然他總是活得興高采烈,然而……走的越近,就越能感覺,那些繁華背後的空虛,笑容下的眼淚——身為小眾群體的壓力與掙扎,外人的冷眼,對家人的負疚感,偏執而脆弱的感情,只有今天沒有明天的關係——這些,並不是局外人所能輕易體會的,即使只是呆在一旁看,也難免要覺得辛苦,更何況是……身在此山中……
「我也是——不會勸自己的朋友當G受抬起頭,語氣平和,又堅定,「他看片明明很HIGH,說明他對女人明明可以有感覺——那個,不是有什麼青春期什麼什麼性向障礙之類的麼?」他皺起眉來,思考那個詞彙。
「青春期性向認知障礙?」
「對,就是這個,」他點點頭,「嘛,青梅竹馬是GY,就更容易受影響不是嗎?」
囧受停下來,看了看自己絞在一起的手,又放開「過了青春期就好了,等他清醒就好了——總不能因為我,毀了他一輩子。」
我啞口無言。
靜默。
咖啡已經冷了。
攪咖啡的小勺,卻開始在杯子裡機械地轉著,時不時地與杯壁碰撞,發出清脆的叮噹聲。
我忽然想,如果知道是這種狀況,約也約在麥當勞啊——最起碼那裡的音樂嘈雜熱烈,多少總可以粉飾一下太平……吧……
「而且,」不知道過了多久,囧受終於又開口了,「如果是情侶,難免……要吵架的吧……」
囧受扭頭望著窗外。
陽光透進來,在他的臉上蒙上薄薄的一層光紗。
他咬了咬牙,放下咖啡勺,深深地低下頭去「我就他這麼一個……過命的朋友,如果他和我吵架……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聲音稀薄,融化在縹緲的音樂裡,再也,聽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