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人在耳邊喧鬧。聲音忽遠忽近,似乎……還帶著怒氣。
「你們是怎麼給娘娘醫治的?她怎麼到現在還沒醒?」
「皇上恕罪,娘娘只是自己不想醒過來……」
「一群庸醫,滾。」
然後,有人很用力的抓疼了我的手,我想睜開眼睛,卻全身無力。
「快醒過來,我命令你醒過來。」
「快醒過來啊,你答應過不會離開我的。」
「如果你再不醒,我就殺了琳琅他們。」
……
「未央……你醒醒吧……」
「未央,你知道嗎?安寧還沒有找到……你快醒過來啊,醒了我們一起去找她……」
安寧——
這個名字像針,刺進了我的腦海。
安寧,對了,我的安寧——還沒有被人找到嗎?
努力的讓自己的眼皮睜開,雖然它依舊沉重,可是我要醒來,我要親自去找她。
安寧,娘娘一定找到你的……
我終於張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殷翟皓那張疲憊又憔悴的臉,青色的細微鬍鬚爬上了他的臉,那張從來都神采飛揚的臉上少了平日的鎮定,身上的衣裳也都已經發皺,整個人顯得狼狽不堪。
再看四周,景物依稀,寢宮的擺設依舊是那般,沒有小姐存在的痕跡。恍惚間想起,原來那一切都夢。
邊上的琉璃見我醒來,喜極泣悲,忙奔走相告於整個未央宮的人。
他見我到醒來,一喜,將趴在床上的我擁入懷裡,小心翼翼的避開我的傷口。
「未央……」他的臉蹭著我的,那些鬍鬚刺疼了我的皮膚。「你終於醒了。」
「我要去找安寧。」我背上的傷因為自己的動作而被拉扯到,疼痛了起來。背上的傷口提醒著我去找安寧。
殷翟皓聽了我的話,抱著我的雙手僵了一下,隨即將我放回了床上,強硬的看著我,道「安寧的事,已經有人去辦了。你就安心養傷吧!」
「你說……是你說,等我醒了帶我一起去找安寧的……」我咬緊了唇,面色蒼白,眼神中卻帶著倔強。
對視許久,殷翟皓終於無奈的歎了口氣,道「若你不將傷養好,怕是連走都不能走幾步,又怎麼去找她?」
我依舊沉默了下來。他的話亦有道理,若不養好傷,我恐怕連著大門都走不出去,又何談去找安寧?
看向門口,琉璃端著藥進來,恭敬的立在一邊。我掙扎著起身,殷翟皓忙扶住了我,我望向琉璃,聲音帶著一絲虛弱「琉璃……你和琳琅,沒事吧?」
「娘娘,奴婢和琳琅都沒事。」琉璃見我醒來很是高興,「太醫說琳琅手上的傷只要好好修養就會沒事。」
「娘娘。」
琳琅的聲音自門口傳來,而後見到她走了進來,受傷的手臂經過處理被掩藏在衣袖下面,看不出傷勢如何。她快步跑到我面前,道「娘娘,您終於醒了。」
我盯著她受傷的手臂,道「挽起衣袖。」
琳琅遲疑了一下,拉高了袖子。我看向她的傷口,上了藥,看起來好許多。心才稍微安下,卻察覺到琳琅的手很不自然,似乎不能動。
「琉璃,」我喝道「你說實話,琳琅的傷勢如何?」
琉璃嚇了一跳,遲疑了一下,道「回娘娘,太醫說刀傷入骨,需要好好修養一段時間,以後可能……可能不能再彈琴了。」
我的身子一軟,整個人跌進了殷翟皓的懷抱。殷翟皓見我臉色越發蒼白,朝其他人說道「你們全都下去吧,沒有朕的命令不許進來。」
琳琅和琉璃帶著那些宮女太監退了下去,寢宮裡只留下我和殷翟皓。他的手撫過我的臉,指間帶著留戀,見我不言語,開口保證道「朕會尋便天下名醫,勢將讓她的手和從前無恙的。」
頭埋進了他的懷裡許久,終於開口「謝謝。」
除了道謝,我竟然無話可說。
因為琳琅的傷勢,我讓她靜養,平日裡就不用過來服侍我,所以身邊跟著的人也就只剩琉璃一人。聽琉璃說我從昏迷到醒來,足足有一個月——到這不免冷笑一聲。在這裡養尊處優慣了,人也變得嬌貴。
這一個月下來,殷翟皓衣不解帶的照顧著我,看在那些宮女們的眼中煞是羨慕。而我卻無心去思量他的照顧,滿心只想著該怎麼才能找回安寧。
此時的我已經可以下床走動,只是身子還很虛弱。派出去找安寧的那些人傳回來的消息依舊是沒有找到,心下不免更加著急了起來。原本想讓那些人直接去找那日帶走安寧的少年,可是轉念一想,又怕那些追殺少年的人會對他們不利,便壓下了這個念頭。心下做了決定,一定要養好自己的身子,親自出去找安寧。安寧跟在少年在一起的事,越少人知道他們就越安全。
我在寢宮裡拿著方才琉璃從藏書閣幫我找來的幾本書翻了起來,一會兒後,見到琉璃進了我的寢宮,我看了她一眼,問道「有什麼事嗎?」
「娘娘,蘇妃娘娘來了,外面的人攔不住她。」琉璃的聲音有些怒氣,卻又顧著蘇妃的身份,加上我傷勢為痊癒而隱忍著。
我端起邊上的茶喝了一口,問「不是讓你們吩咐下去,本宮身體不適,要好好養病了嗎?」
「蘇妃娘娘說,今個兒無論如何都要見到您,不然她就不走了。」琉璃憤聲道「蘇妃娘娘近來越來越不懂規矩了。」
「琉璃,本宮可沒教你說主子的不是。」我合上手中的書,有些無奈的看著她。
琉璃見我如此,扁嘴道「我的主子只有娘娘一人。」
我思索了一番,揮了揮手,讓她下去傳話讓蘇妃進來。我昏迷的這些天,怕是錯過了很多事吧?蘇妃為人雖然聰明,卻太自以為是,從她這兒總是可以得到一些蛛絲馬跡。
琉璃退了下去沒多久就聽到外面的太監叫道「蘇妃娘娘到。」
而後,蘇妃被人迎了進來。
「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蘇妃一進來就打量著我,見我面色略帶蒼白眼角掠過笑意。
「起身坐吧!」我見她如此,雖覺得有些可笑,卻也不動聲色,轉而朝琉璃吩咐道「琉璃,去上茶。」
琉璃暗自瞥了蘇妃一眼,蘇妃自然也察覺了她的目光,卻也不屑和一個宮女計較。我忙問道「妹妹今日前來,可有事?」
「早些時候就聽說娘娘鳳體違和,自是想來探望,不想每每前來都被擋在了外面。過了這麼長時間還不見娘娘安康,臣妾有些焦急,便硬是要來探望娘娘,還望娘娘恕罪。不知道娘娘背上的傷可好些了?」
我一驚。那日我被殷翟皓從宮外帶了回來,他做的隱蔽,除了未央宮上下外,就只有那些太醫們知道。蘇妃,又是如何得知?雖然吃驚,卻也早在這宮裡學會了不變面不改色。
此時琉璃端上了茶,退到我身邊立好。
「難得你有這份心。」我笑了笑,接過琉璃端上來的茶輕飲了一口,「經過這些天的修養,身子也好了許多。本宮因為這傷風頭疼的小毛病在床上躺久了,倒還真是背疼呢!」
「這樣臣妾就安心了。」蘇妃見我這麼說,訕笑一聲,道「臣妾給娘娘帶了些新鮮的玩意兒,娘娘且收下,打發些無聊日子。哦,這些都是前些時候皇上賞的,還望娘娘不嫌棄。」
蘇妃揮手,宮女將那些東西端上前來,琉璃拉開了蓋在那些東西上面的布巾,的確都是些希奇玩意兒,拳頭大小的照天珠、天下第一巧匠鬼斧打造的精巧連環鎖和天下第一鐵匠打造的匕首。
這些都是難得一見的珍寶,蘇妃捨得拿出來,怕是想示威吧?我的頭隱隱做疼。這後宮裡的鬥爭還真是從沒停過。
「妹妹的心意本宮收下了。」我朝琉璃使了個顏色,她接過宮女手中的東西收了下來,我道「妹妹,這些日子本宮身體不適,宮裡可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
「娘娘病著,這宮裡哪還能有什麼有趣的事發生。還不都盼著娘娘早些安康嘛!」蘇妃笑了笑,換了個話題,道「這安寧公主也去宰相府做客這麼長時間了,也該找個機會去接回宮了吧?這宮裡少了她,氣氛也有些沉悶了。況且,娘娘病著,您怎麼說也是安寧公主的母后,她也該回來探望一下才是。」
我不著痕跡的打量蘇妃,心下也知道宣稱安寧去宰相府做客追究不是一個長久的辦法,這一個多月下來,也讓人起了疑心了。更不說這宮裡還有人虎視眈眈的盯著,看愛不想個好的決策怕是不行了。看到蘇妃笑得有些明瞭,也笑道「妹妹關心了。安寧這孩子從小在著宮裡長大,出了宮難免有些樂不思蜀了。本宮這也是小毛病,何必讓她也跟著擔心?讓她多玩幾天遍是。」
隨即又刻意輕咳了幾聲,身邊的琉璃忙問道「娘娘,奴婢這就去將阮太醫請來。」
「琉璃,不用了,本宮休息一下便可。」我叫住了琉璃,朝蘇妃歉然一笑,道「本宮需要好好休息,你先回吧!回頭本宮讓琉璃將昨天皇上讓人送來的一些首飾給妹妹送過去。戍原國的黃金和玉石打造的首飾,妹妹一定會喜歡的。」
蘇妃見我如此,也不好再說什麼,道「謝娘娘,臣妾告退。」
我閉上了眼,蘇妃則被琉璃送了出去。
一會兒後,琉璃又進來回話,說蘇妃已經走了。我輕應一聲,讓琉璃也退了下去。再次睜開眼時,寢宮裡也只有自己一人。
開始反覆的想蘇妃的話,她的句裡行間,無不透露出她知道我背受傷的事。而且,看那樣子也該是知道了安寧失蹤的消息。
不過她是一個聰明人,知道自己要幹些什麼。若當日那些人中一直想殺我的那部分人是她派去的,她定是不會那麼糊塗,也不至於跑到我面前來觀察一番。那麼蘇妃又是如何得知我在當日出宮時受了傷和安寧失蹤的消息?
如此想來,我未央宮中倒是出了內賊了。
嘴角揚起冷笑,想裡這些日子我的漫不經心給了那些宮女太監們鬆懈的機會了——向來忠心於我的這些人中竟然出了背叛者。雖然應該找個機會好好的整頓一番,可是現在也不急。就讓這顆棋子反為我用吧!
還有,那些人又是誰指使的?知道我出宮的,除了這後宮裡的各宮主子外,就只有我未央宮的宮女太監和殷翟皓——而各宮的主子平日裡雖是一副恭敬的樣子,私下又有誰知道真相?這些宮妃嫌疑最大。
可是又是她們之中的哪一個?
不過不管是誰,我都會讓他為此付出代價。他錯就錯在,不應該傷了琳琅,也不應該讓安寧失蹤這麼長時間。
我的手不由捏緊,動了動身子,扯動了背後的傷,卻感覺不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