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背。我倒是想看一看,這個小子到底有多少力氣。」那個罪惡而柔和的聲音,悠然自隊伍的前列,及時的傳來道。
兩名盜賊立時面色恭謹的躬身接令,不再阻止歐迪,只一名盜賊掄圓胳膊,「啪」用籐條重重抽了他後背一記,惱火的喝罵道:「小子,看你能夠堅持多長時間,在森林中背人行進,你是嫌死得慢了!哼,你最好不要掉隊,否則,嘿嘿,有你的好受!」
歐迪對盜賊的喝罵與鞭打,置之不理,他的心頭,已然完全被驚駭給填滿了:他與兩名盜賊在隊列的尾部交涉,遠在幾十米開外的盜賊首領,竟然能夠聽得清清楚楚,對一切都瞭若指掌,這不由得讓他心頭一片冰涼;要知道,這段距離,其間卻有上百盜賊在砍伐樹木、幾十名小孩哭泣行進,是嘈雜無比,按常理來說,瘋狼應該根本聽不到才對。然而他卻是偏偏聽得清楚無比,——那麼剛才自己與斯喬弗商議談論的逃跑大計,豈不是也被他給偷聽了個清楚?而他明明聽到了自己將要逃跑,卻聲色不動,而今忽然同意自己背負凱麗思趕路,如此豈不是盤算著利用凱麗思來牽制與束縛自己,使得自己逃跑不得?要知道,在如此複雜的環境中,周圍又有百十名叢林行進經驗豐富的盜賊環伺,單身潛逃已然無比困難,如果再背負一人,將絕對是逃走無望的。
「看來這個傢伙同意讓自己背負凱麗思趕路,根本就是沒有按什麼好心。」如此想著,歐迪心頭一陣絕望,但表面上卻依舊保持鎮定。他緩緩回轉身,但見身後的凱麗思全身蜷縮著,不住的瑟瑟發抖,原本頗為華麗的衣衫,而今破爛的已不成模樣,瞪著一雙驚惶無助的大眼睛,可憐兮兮的望著自己,目光滿是希望與祈求,而裸露在外的手臂、脖頸、臉龐上,卻是佈滿了被鞭打的紅腫籐痕。
歐迪神色黯然,暗歎口氣,心頭忽然一陣尖銳的疼痛,想起了已然死去、無比喜愛凱麗思的母親羅莉。他二話不說,毅然背起了凱麗思,如同是替母親在背負起她一樣,一邊柔聲安慰道:「不要怕,我會保護你的。」
歐迪背負著凱麗思,不動聲色,一步一步,慢慢走回了隊列中。由於背上加了一個人的重量,歐迪的優勢不再明顯,漸漸的步伐開始沉重,不能夠再保持原本的輕鬆快捷了。
而受了一夜驚恐的折磨,又神經緊張的連走了大半夜山路,凱麗思是吃盡苦頭,神經一直是迸的緊緊的,直到依靠上了歐迪的肩頭,方略微放鬆了下來。她手臂緊緊的摟著歐迪的脖子,像一隻小貓一樣蜷縮在他的後背上,生怕他會突然消失、丟棄自己不顧一樣。
走了一會兒,歐迪忽然感覺背後有異,小粘人兒的胳膊漸漸開始變軟,不再用勁的摟抱著他了,回頭一眼,不由搖頭而笑:受盡驚嚇、無比疲乏的小粘人兒,雙眼合攏,呼吸勻細,已然睡熟了過去。
回到隊伍的歐迪,與斯喬弗慢慢再次接近。斯喬弗正要低聲對他說話,他忙擺手制止了他。見後面的盜賊沒有注意,歐迪將凱麗思向背上一托,空出右手來,在斯喬弗的後背上急速的寫道:「我走不了了,你獨自逃走吧,快要天亮,時間不多了;小心一些,我懷疑剛才我們的談話,被盜賊的頭子給聽到了。」
斯喬弗脊背明顯一僵,隨即輕微卻無比堅定的搖了搖頭。歐迪一皺眉頭,伸手指就要再勸。
斯喬弗右手別到身後,抓起他的手掌,急速的寫道:「要麼一起逃,要麼一起留,生死與共。」
歐迪一愣,心頭陡然湧起了一陣暖意,情知再勸夜沒有用,隨即沉默了下來,低頭專心趕路。由於背負著一人,兩人的逃跑大計算是泡湯了,而今只有乖乖跟隨著盜賊們,任由他們魚肉,看他們打的什麼鬼主意了。
天色漸漸亮了,漫長的黑夜已然過去,白濛濛的晨曦佈滿森林,慢慢能夠看清景致了。火把一個接著一個的熄滅,眾盜賊夜都是一臉的輕鬆,畢竟較之在黑夜的森林裡趕路,能夠視物的白日還是讓人高興的。清早的森林,瀰漫著清亮的氣息,由於黑夜狩獵的魔獸,都回到洞穴休息去了;而白天活動的魔獸,卻還沒有自睡眠中醒來,因此森林內難得的一片寧靜,只有早起的各色鳥雀,在枝頭間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歐迪卻絲毫感覺不到愉快,反而漸漸的步伐越來越重起來。畢竟他也不過是一名十幾歲的孩子,背著一名小女孩,趕了一夜的路,即使他體質再怎麼好,也是承受不住。
望著根本沒有絲毫要停下來跡象的隊伍,呼吸漸漸粗重起來的歐迪,心頭大急:再走下去,他可真要撐不下去了。
斯喬弗忽然轉身,低聲對歐迪道:「我來替你一會兒。」說著,將凱麗思接到他的背上。
歐迪感激的望了他一眼,沒有太多的推辭,畢竟他實在是累壞了;但怕斯喬弗撐不了多久,因此趁著輕鬆下來,他暗自忙著盡快的恢復體力。
又走了一會兒,前方忽然傳來了「隆隆隆」很響的大河水流聲。前頭開路的盜賊發出陣陣歡呼,隱約聽到有人在笑罵:「媽的,可算是走到了。」
一條十幾丈寬、水流湍急的林中河,出現在眾盜賊與孩子們的面前。當下盜賊首領瘋狼,喝令孩童們停止前進,原地休息,一邊指揮著盜賊們,開始砍伐樹木、籐條,製作木筏。
走了一夜路的幾十名孩子,終於得到了一個休息的機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也站立不起,他們大多雙腳已然磨起了血泡,勞累不堪,筋疲力盡。
壓陣的兩名盜賊,自烏黑的皮囊中,掏出一塊塊散發著異味、黑黝黝的肉乾,分發給孩童們。半夜走下來,所有的小孩都餓了,接過肉乾,立即都狼吞虎嚥的撕咬起來。有乾渴的,就湊到河邊,去喝一通河水。而更多的孩子,往往在吞嚥著肉乾的時候,就此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