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東徘徊在易初蓮花裡,遠遠地跟著戴曦和解意。
他們兩人正悠哉游哉地推著車,往裡堆裡各種食物、飲料、蔬果和日常生活用品。戴曦好像經常在跟他開著玩笑,逗得解意不斷地笑,有一次還作惱羞成怒狀,抬腿去踢他,卻被他閃身避開了。
看著這一幕,林思東羨慕得眼睛發綠,心裡苦澀難當。這樣的生活,他從來也沒有過。曾幾何時,他也曾經被解意愛過,信賴過,可他也從來沒有跟他有過這樣的家居生活。即使他們住在一起的時候,也是聚少離多。他們之間充斥的是生意往來、利害衝突,周圍太多覬覦、算計、陷害,他霸道地要他、愛他、寵他,心裡卻也有著懷疑、猶豫、防備。他從來沒有給過解意平等的尊重的愛,沒有跟他一起像一對普通情侶這樣地生活過。
看著他們親密無間的情形,林思東的心裡湧起了強烈的妒意,同時也因為這妒忌而劇烈疼痛。
解意現在變得更加漂亮,完全沒有了俗世的氣息,氣質乾淨、飄逸、光明、豁達。他走到哪裡都會招來無數欣賞、驚羨和愛慕的眼神。
再看看戴曦,林思東卻有著說不出的不舒服。他已經對此人詳細調查過,知道他是新加坡戴氏財團的董事局主席,是享譽東南亞的商界強人。
戴曦二十六歲時拿到哈佛的MB學位,便即接任戴氏掌門人的位置,隨即大刀闊斧,整頓內部的老朽氣息,一改過去的保守作風。建立更為科學地管理體制,迅速使一個已是日薄西山的家族企業重新煥發了生機。他對外做生意時態度強硬,手段狠辣。卻又極有分寸,很快便將公司大肆擴張。使戴氏更上一層樓,成為國際矚目的超大型綜合企業。
戴氏財團現在進軍中國大陸,開始在一級城市投入巨資,因此很受當地政府地歡迎。要論財勢,林思東的歡樂集團與他在中國大陸可說不相上下。甚至還略佔上風,但真要鬥起來,戴氏後續追加資金地能力很強,到最後也就是兩敗俱傷的局面。再說,他也不會這樣做。
林思東多年來指點江山,叱吒風雲,本就心性高傲,氣勢霸道,要他在感情上與人爭風吃醋.**更新最快.搞什麼陰謀詭計,那才是侮辱了他的自尊。而且,戴氏在中國內陸投資的主要是酒店、貿易、時裝、電子等行業。涉足地產的尚不多。因此,他既不會貿然跨行業與他硬碰。也不會在背後亂使陰招。做卑鄙小人。
一直以來,只要是林思東看上地人與事。他都是光明正大地硬搶。而對於解意,他是絕不會輕言放手的。過去這三年來,解意心灰意冷,一直擺明了誰也不接受,把門關得極嚴,他也無計可施,又不可能再來霸王硬上弓,然而解意現在竟然肯接受戴曦,那麼也完全有可能重新接受自己。
他想著戴曦的背景,像戴氏家族這樣源遠流長的名門望族,有著比中國人還要傳統的古老倫理道德,只怕戴曦很難將這段感情公開,更別想讓他的父母家人同意了,尤其是他們戴氏的那位老祖宗,那可是絕對剛愎自用的可怕人物,就算戴曦在商場上被稱為「寒冰殺手」,只怕也是拗不過這位老祖父的。
林思東看著解意徘徊在超市裡地貨架前,仔細地挑選著各式各樣的商品,神情輕鬆愉快,心裡卻是十分矛盾,他既希望戴曦最終離開他,卻又不希望解意再一次受傷害。
他高大的身姿一向就引人注目,這時跟瞭解意一路,已經引起了戴曦地注意。他卻佯裝不知,不動聲色陪著解意,推著車漸漸走向了收銀台。
解意付了帳,他們一人提了兩大包東西,微笑著往外走。
戴曦開車送解意回了家,便托詞要去酒店看看,返身下了樓。
林思東將車停在路邊,看著他們消失在樓裡,猶豫了半晌,終於決定暫不露面。他正要駕車離去,戴曦卻已經開車出來,準確地截住了他。
二人穩穩地坐在車裡,對視片刻,銳利冷峻的目光就像子彈,在空中相撞,迸出了陣陣火花。
戴曦按下了車窗。
林思東也如法炮製。
戴曦冷冷地道「我們換個地方說話,我不想讓丹尼斯看見。」
林思東自然同意「你帶路,去哪裡都可以。」
戴曦並沒有去自己地酒店,而是找了一個跟兩人地公司都沒關係的咖啡館。
坐下以後,他們隨便點了咖啡,戴曦便單刀直入「林先生,你總在我們附近徘徊,到底有何用意,不妨明說。」
林思東淡淡一笑「我是想來看望小意,跟你可沒關係。」
戴曦面如寒霜,冷冷地說「請恕我直言,林先生,與情與理,你似乎現在都已經沒有立場來探望他了。你當年是怎麼對他地,不用我再複述一遍了吧?」
林思東冷笑一聲「戴先生,你倒是把小意的過去調查得很清楚嘛。愛一個人可不是這樣的。你連他的個人隱私都不肯放過,這算是尊重嗎?」
戴曦面露譏諷,不屑地道「林先生,誰都可以這麼說,唯獨你不行,因為你從來沒有尊重過丹尼斯。他本來是那樣完美的一個人,現在腹部卻有一道極長的傷痕,而他心裡的傷卻比這道刀口更深更重,那是誰造成的?是什麼原因造成的?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吧?」
林思東一窒,氣勢上頓時受到極大挫折,臉上卻不露聲色,冷靜地說「我承認我曾經傷害過小意,我也從未逃避自己的責任。只是人非聖賢,誰能無過?我犯的錯誤,我自然會去改正。可這並不等於我犯過錯,你就有權力來指責我。你是你,並不能代表小意。」
「我當然不會代表他。」戴曦的態度更加鎮定。「林先生,我現在的立場是他的好朋友,或者明確地說,我是他的情侶。我絕不會讓人再傷害他,這也是我找你談的原因。林先生,有些事情,做錯了還可以改正,可是,有些事情,卻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那是無論如何也挽回不了的。你如果真愛他,就請你放手,不要再陰魂不散,總是出現在我們的周圍,更不要再介入丹尼斯的生活。」
林思東聽了,心裡惱怒不已,可戴曦說得義正辭嚴,卻又讓他找不到反擊的罅隙。他端起咖啡杯,慢慢喝了一口,這才冷靜地說「戴先生,我不管你現在是小意的什麼人,他的生活要由他自己決定,你沒有權利干涉他的交友自由。除非他不肯再見我,那我會尊重他的意願。如果是你不想見到我,說實話,我也不認為有必要見你。以後我去見小意的時候,會提前通知他,你到時候避開就是了。」
戴曦聽得啼笑皆非「我為什麼要避開?你說得不錯,如果丹尼斯願意見你,我當然不會反對。可是,林先生,你想過沒有,為什麼丹尼斯會始終對你和顏悅色?那並不是跟你舊情未了,而是他生性豁達溫和,不願意傷你的面子。可是你呢?你有為他想過嗎?你曾經那樣傷害他,差點逼死他,你認為這樣的傷害真的可以事如春夢了無痕嗎?如果換了你,你能做到嗎?他每次看見你,心裡的傷只怕都會再疼一次,你於心何忍?這叫愛嗎?這叫自私。林先生,你不要光想自己,應該多為丹尼斯的幸福著想。他如果跟別人在一起會開心的話,你就應該為愛而放手。」
他這席話鏗鏘有力,有如一串重拳,連續擊中林思東的死穴,令他一時緩不過氣來。
林思東臉色微變,渾身肌肉都繃緊了。好一會兒,他才看向戴曦,一字一字地說「戴先生,如果你真能對小意好,那我會祝福你們,並保證不會打擾你們的生活。不過,世事難料,你的身份只怕容不得你放肆,偷來的歡樂又能維持多久?你現在振振有詞地指責我,我也就受教了。只是,但願你將來不會辜負了他。」
戴曦猝不及防,就像被他重重一記鉤拳擊中了頭臉,腦中嗡嗡作響,一時回不過神來。
林思東冷笑一聲,招手叫過服務生「買單。」
那個年輕男孩看了看他們面前的咖啡,禮貌地說「謝謝,五十元。」
林思東從包裡摸出一張五十元的鈔票遞給他,隨即乾脆地道「戴先生,告辭。」便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