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角落處圍坐著好些人。一部分很明顯是年輕的藝術界人士,都很前衛的樣子,女孩子剃著板寸,男人則留長髮,還有一部分比較成熟,像是編輯一類的知識分子,還有幾個似乎是商人。他們都很專注地聽中間的一個男人講著什麼。
那個男人大約有四十歲的樣子,滿面風霜,身著西裝,裡面是黑色羊毛衣,氣質謙和儒雅,眼睛非常明亮,說話時聲音低沉,態度從容,面帶豁達的微笑,一看就知是正人君子。
解意和解思走過來,並沒有打攪他,只是站在外圍,聽他與那些年輕人一來一往地做著問答。
解思悄悄在他耳邊低語「他叫徐音,是一個教育慈善基金會的主要負責人。我聽朋友說,他原來是做生意的,公司規模還不小,忽然有一天大徹大悟,開始做起慈善事業來。他聘了一個職業經理人為他管理公司,那個人也是知識分子出身,非常傳統,一絲不苟地幫他經營公司,拓展業務,然後每年都將盈利全部交給他去做善事。他這幾年只專門做一件事,就是在貧困地區投資修建學校,全部免費接收殘疾兒童,包括讀書和吃住,還有請老師,維持學校的日常運轉,都是他主持的慈善基金會出錢。除了自己公司的收益外,他還在全世界籌錢。目前他的還有北美和歐洲的幾個慈善基金。他奮鬥了八年,已經修建了五所學校,都在西部,像新疆、青海、甘肅、西藏。嘿嘿,在高寒山區修學校。那花費可不小啊。他說他還要繼續做下去,終生為此奮鬥不息。偉大吧?我以前只知道有外國人這麼做過,還以為這在中國只是傳說。沒想到真有這樣的人。我真是很欽佩他。難得他募捐都募得那麼優雅含蓄,從不強求。給人感覺非常好。」
解意邊聽邊點頭。待解思講完,他才凝神聽這位聞名遐邇的慈善家說話。
他正在耐心地給那些聽得津津有味又不斷發問的年輕人講述今年在海拔四千八百米的西藏某地修建學校地經過,道路艱險,高原反應,老師難請。還有他只收殘疾兒童,不免引起當地人不滿,希望他也能收健康兒童,而他不同意,因此遇到了不小的阻力。
有個女孩子天真地問「為什麼不收健康兒童呢?」
徐音微笑著說「我們資金有限,只能建那麼大的學校,實在沒有力量收健康兒童。再說,健康兒童可以稍稍辛苦一點,多走十來里地到別地地方去讀書。可殘疾兒童不行啊,他們走不了那樣險、那麼長的山路。」
些年輕人這才明白過來,都在點頭。
解意略一思忖。輕聲問解思「我地支票在你那裡,有沒有帶著?」
解思微微一怔。隨即說「在我包裡。你等著,我去拿。」
那是解意的個人支票。他的資產一直交給解思在幫忙打理,這一年多都沒有管過,他也很少用錢,信用卡裡的存款已經足夠應付日常生活。
解思很快拿著支票簿跑回來。他渾身都是勁,跑前跑後,一點也不覺得累。
解意找個空桌子坐下。支票只有百萬位,他刷刷刷地寫著,毫不猶豫地簽了兩張五百萬元的支票,然後問解思「你知道他們基金會地全名嗎?」
解思便悄悄湊過去問徐音。
徐音顯然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名片遞給他。
解意仔細看瞭解思拿回來的名片,便在支票上寫上「慈輝教育慈善基金會」的全名,然後交給他,問道「怎麼樣?你手上有這麼多現金嗎?」
解思看了一下數額,略有些為難「大概只有八百多萬,其他的都投資在證券和不動產上了,一時半會兒只怕周轉不出來。」
「哦,那沒關係.**更新最快.」解意溫和地說,卻又再寫了一張三百萬的支票。「我這張信用卡上還有五百多萬,你拿去吧。」說著,他掏出錢包,取出了那張馬可劃錢進去的信用卡。
解思微微一怔,卻像過去一樣,並沒有問這些錢的來歷,只是笑著點了點頭,將信用卡和支票都收起來,小聲說「你這一來,三分之一的財產就不見了。」
「那有什麼關係?我又不是吃不起飯了。就算一分錢都沒有了,不是還能掙嗎?何況還有那麼多錢,一輩子都用不完。其實,這些都是身外之物,不必那麼在意,能幫到別人,總是好事。」解意淡然地道。「現在人太多,一會兒你找個機會悄悄給他吧。」
解思也是個豁達的人,笑嘻嘻地說「我當然不反對你這樣做。就算你一分錢都沒有了,也不想再掙了,還有我呢。我可以養你。」解意親暱地拍了一下他地肩「你別吹牛了,先把老婆孩子養好了再說。」隨後便若無其事地起身走了。
現在已經很晚了,前來「北迴歸線」捧場的客人卻越來越多,大部分都是做文化的,還有藝術界人士。
美術界和商界地朋友都要拉著解意聊一會兒,出版商也找他,表示想為他出畫冊,又含蓄地暗示他要自己出一部分錢,又有雜誌編輯跟他約稿,畫商要買他的畫,他始終微笑著應對,臉上卻隱約浮動著一絲倦意。
林思東看了,不免心疼。程遠也注意到了,立刻過來為他解圍「解老師,我有事要找你商量,你能來一下嗎?」
解意低聲對旁邊那位不屈不撓地編輯說「對不起。」這才順利脫身。程遠將他帶到桌邊,笑道「坐吧,看你累得,真是地,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我沒事。」解意輕笑。「只是好長時間沒有說這麼多話了。有些不習慣。」
「那就別說了,歇會兒。」林思東體貼地為他叫了一杯牛奶,要他喝下去。
解意對他更加無奈。只得聽話地喝了程遠和林思東果然都不再跟他講話,卻在商量怎麼掩護他先溜走。林思東說「身體要緊。這個主人不做也罷。」
解意正覺得好笑,徐音走了過來,客氣地問「解先生,我能耽誤您兩分鐘嗎?」
解意立刻站起身來,隨他走到另一個相對清靜地角落。
徐音坐在那裡。將那三張支票放到解意面前,很認真地說「解先生,我想證實一下,您真地打算捐這麼多出來嗎?這可是一千三百萬,您是不是寫錯了?」
解意點頭,肯定地答道「沒錯。」將支票又推過去。
徐音打量著他,見他穿得十分休閒隨意,質地做工雖然上乘,再貴也不過幾百塊。卻一出手就捐出上千萬,一時覺得難以置信。他輕輕笑道「解先生,我們萍水相逢。您就這麼放心?不怕我是騙子?」
解意忍不住微笑「徐先生,半年前我在衛視中文台看過對您的專訪。網上也有對您的詳細報道。所以對您正在做地事情還是有一些瞭解的。我很欽佩您,卻又幫不了什麼大忙。這些錢請您收下。希望能夠為那些孩子們解決點實際困難。」
「那……」徐音似乎仍然不敢相信。「解先生,您有什麼附加條件沒有?冠名權是沒有地,我們所建的學校全部都叫慈輝。您看是不是需要為您搞一個隆重的捐贈儀式?或者我們給各大媒體一些消息,讓他們為您宣傳一下?」
解意臉上的笑意更濃「徐先生,我沒有任何條件。這是純粹的捐贈,不需要任何形式。」
「那……那……解先生,那我就收下了。」徐音頓時有些激動。「說實話,這是我迄今為止在國內收到地最大一筆捐款。這麼多年來,我們想過很多辦法,卻連十萬以上的款子都沒有收到過。沒辦法,我們做的這種善事實在太冷門了,人們只願意捐希望工程,願意資助健康的貧困兒童上學,認為那才是辦實事,因為那些孩子會成長為對社會有用的人。這種想法也很好,我們當然。可是,我覺得殘疾兒童才是實實在在的最弱勢的群體,可以說是這個世界上人類當中最弱小的。如果我們不幫助他們,那他們的生活只怕會是一片黑暗。我想,如果讓他們懂得了知識,至少能為他們打開通向光明地扇門。這是當初我和幾個同仁創辦慈輝的初衷。雖然做起來很艱難,但總是一步一步地在往前走。今天……真是意外之喜,我真沒想到解先生會如此慷慨,實在太感謝您了。這些錢,我們能建好幾個學校呢。我要替那些渴望讀書的殘疾兒童謝謝您。」
「徐先生,別客氣。您地想法我十分贊同,殘疾的孩子也是我們當中地一員,應該幫助他們積極地生活下去,而不是一味強調要他們對社會有用。我很您地做法,也非常欽佩您。」解意看著他,一直謙和地笑著。「不過,徐先生千萬別再提謝字。我這也就是盡點綿薄之力,真正在幫助那些孩子的是您,他們應該感謝您。」
「解先生過獎了。」徐音將支票鄭重地放進內袋,認真地看向他。「解先生,歡迎您隨時來檢查我們地工作情況。我保證您捐出來的每一分錢都會用在孩子們身上。」
「我相信徐先生的人品,不然也不會把錢交給您了。」解意誠懇地笑道。「以後有機會的話,一定去參觀徐先生的工作成績,也向您多學習學習。」
徐音身上帶著這麼多錢,雖說是轉帳支票,卻也有些坐立不安,便起身告辭了。
解意將他一直送到門外,看著他上了那輛車門上噴著「慈輝普照,愛心無限」的越野車,這才回到酒吧裡。
輕鬆愉快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快。漸漸地快到子夜時分,商界人士第二天還有大量活動要參加,早已陸續離開。解意便不再與那些習慣晝伏夜出的藝術家和文化界人士周旋,悄悄地與程遠、林思東和路飛一起走了。
在門外。林思東和路飛發生了一點輕微的爭執,都想送解意回去。解意隨即勸阻了他們,表示願意坐路飛地車回家,要林思東和程遠趕緊回去,好好休息。
林思東已經下定決心不再勉強他做任何事情。雖然滿心不願,還是放他坐上了路飛的奔馳。
程遠看著林思東的表情,又看了看絕塵而去地汽車,不由得誠懇地勸解「老林,我勸你還是算了吧。都這麼久了,我一直忍著沒說,主要是看你心裡也不好受,不想給你雪上加霜。不過,你實在是不懂得怎麼去愛啊。過去我說你不解風情。你還說你不是花花公子,玩不來我那些鬼花樣,也用不著。可是。你以前對小意的所作所為,那實在不能算真正地愛。你把小意傷得那麼慘。過後又想挽回。世上哪有那麼好的事?除非那個人是愛你的錢,願意委曲求全。可小意根本不是那種人。他要尊重,你過去沒給過,他要信任,你也同樣沒給過。你把他逼成那個樣子,實在是已經把所有後路全部堵死了。說實話,小意現在能不計前嫌,對你像朋友一般相待,我都很佩服他了。如果換了我,要麼全力報復你,要麼永遠不理你,哪裡還能做到像他那麼寬容?」
林思東看著已經空無一人的街道,凝神聽著他的話,半晌才長歎一聲「我何嘗不知道你說地這些?可我實在是放不下。唉,我也曾經試過找別人,但是,有過小意之後,到哪裡還能找到跟他同樣完美的人?那些人在我眼裡,都像是一根根木頭,激發不了我一點兒熱情。我寧願想盡辦法,彌補過去給他造成的傷害,重新追求他。」
「我看難啊,難上加難。」程遠不住搖頭。「其實,去年發生在小意身上的那次大動盪本來是你的機會,你如果及時出手,不惜代價地幫他,也許還有挽回這份感情的餘地。可惜,你也退縮了,始終袖手旁觀,任他遭受到更大的傷害,事業失敗,身體重創。現在他靠自己的力量,好不容易恢復了,剛剛重新站起來,你卻又出現了,說什麼想再去追求他。老林,不管當時你有什麼苦衷,看在別人眼裡,你也就是這個形象了,嘿嘿,挺無賴的。林思東從來沒有從別人地角度來看過這件事,這時聽了,不由得聳然動容,頓時呆住。良久,他才歎息道「這件事,確實是我做差了。我真是……關心則亂。對別的事情,我一向都是判斷準確,出擊果斷,可只要一碰到與他有關的事,我就方寸大亂,該出手時猶豫不決,錯失良機。唉,現在想起來,我那時候地決定,從理智上講,也並沒有什麼大錯。那一次對付他的力量根本不是你我能夠抗拒地,即使我衝上去堵槍眼,也不過是陪他一起玩完。歡樂集團有數千員工,就算跟著一起陪葬,也於事無補。我那時候琢磨著,小意最多也就是沒了事業,人還是好好地,等事情平息過後,我幫他東山再起就是了,那又不是什麼難事,憑我們集團現在開發的那些項目就足以幫他再次確立江湖地位。誰知……人算不如天算,那邊居然有人不懂規矩,動手亂來。那時候再出手,已經來不及了,我也是後悔不已啊。」
程遠聽得更是搖頭,笑道「老林,你還是不懂得該怎麼愛。你為自己考慮得太多,太愛惜羽毛。你不懂如何去愛別人,也就得不到別人地愛。說實話,如果我是你,有小意這樣的人愛我,我不知會多疼他。他如果喜歡了別人,我一定想也不想,飛身撲上去,抱住他的腿,苦苦哀求他不要走。嘿嘿,可惜啊,小意從來沒有愛過我,我也只好知難而退,做他的好朋友也就是了。老林,你想亡羊補牢麼?我看你還是先去好好補補課,搞清楚什麼是愛,然後再來追小意,或許還有一點點希望。」
林思東不願意開口問他「什麼是愛」,知道免不了被他出言洗涮。他只是嘿嘿地笑著,便與程遠分了手,各自離去。
夜色中,路飛開著車在寬敞的道路上疾馳。他看得出解意的疲憊,一路上都沒再說話,很快便將車子開過南浦大橋,停在了他住著的大廈門口。走進家門,解意意外地看到了房裡的燈光,不由得一怔,隨即笑了起來。
果然,容寂穿著睡袍從臥室走出來,笑著說「回來了?」那語氣彷彿他夜夜都守在家裡,而解意則在外花天酒地,夜不歸家。
意答應著,一副天經地義的味道,很自然地在門口換了鞋,又脫下外套,這才向他走去。容寂擁住他,與他纏綿相吻,感受著他嘴裡的那股甜香以及淡淡的奶味,忽然有種錯覺,彷彿在親吻一個嬰兒,不由得滿心歡喜。
解意只覺得滿身的疲倦似乎已經消散,與他吻了一會兒,便已動情。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輕聲說「我去洗澡。」
容寂含笑點頭「好,我等你。」
等解意從浴室出來,容寂已經躺在床上了,睡袍脫了放在一邊,很明顯地表示不打算浪費寶貴的時間。
解意愉快地笑著,什麼也沒多說,過去躺在他的身旁。
容寂將床頭燈調暗。
朦朧的光線微弱地映照著解意的臉,有種隱約的美,又帶了一點誘人的神秘。
容寂翻身壓上去,雙手抱住他,凝神看了他半晌,溫柔地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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