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濛濛亮,林思東睡了一會兒,便悄悄起床,開車出去買了一小鍋八寶粥回來,放在電飯煲裡保著溫,又把一瓶胃藥放在床頭櫃上,這才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他到機場後不久,從上海飛來的航班便降落了。
從外表上看,文輝與林思東迥然不同,身材瘦削,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根本看不出他跟林思東一樣,也是一個強悍的敢想敢幹的人。
老戰友見面,自然先要熱烈擁抱。林思東拍了拍他的背,笑道「看上去氣色不錯,最近生意很好吧?」
「還不錯。」文輝也笑。「錢一多,人就要作怪。委託我們查第三者的人多得很。還有離婚的時候有一方轉移財產,另一方委託幫著查的,這種活兒最近也不少。挺賺錢的,也沒危險,就是覺得沒勁。」
林思東好笑地搖頭,一探手便從他手上抓過旅行袋。兩人便往外走去。
一路上他們都沒提解意的事,直到住進林思東為他訂的酒店,文輝才收斂了笑容。
這是一間海景房,兩人坐在窗邊,可以看到窗外的花園和不遠處的大海。
文輝從袋裡拿出一個厚厚的文件袋,一邊往外拿資料一邊說「解意是地道的上海人,在上海出生,上海長大,出身書香門第,母親是畫家,父親是工程師,弟弟解思在美國耶魯念法律,家世背景無可挑剔。他自小跟母親學國畫,進上海美院附中後卻改學西畫,後來以優異成績考入中央美術學院油畫系。在學校裡,他一直很有名,因為才華橫溢,長得又漂亮,追他的人非常多,不過據說他骨子裡有股傲氣,並不太理人的,大概這就是藝術家脾氣吧。」
林思東看著他遞過來的資料,邊聽邊點頭。
「這段時期沒有太多可說的,年輕人嘛,都是這麼過來的,很正常。」文輝的聲音一直很平靜。「解意畢業後回了上海,在一年的時間裡換了好幾份工作。他畫過漫畫,在一家日本動畫公司當過結構員,在電影城做美工,進廣告公司做設計。這個時期,他依然很漂亮,但氣質很單純。他心高氣傲,始終不肯向現實低頭,不過,老捨的駱駝祥子說過,與眾不同是行不通的。」說到這裡,文輝微微一笑。
解意的這段經歷並無什麼資料,但林思東能夠想像。一個漂亮的男孩子,有書生氣,很單純,也許會因受挫而沮喪,不過到底年輕,很快就會振作起來,換家單位接著干。他想著解意那時候的可愛模樣,不由得笑了起來。
文輝接著拿出一份資料來,笑容便沒有了。
「畢業一年後,他進入一家裝飾公司的設計部工作。在這裡,他的才華得到了充分發揮,客戶非常喜歡他的獨特創意和設計風格,他們公司因而拿到了不少業務。」他的聲音變得有點沉悶。「不過,這家公司當時接的都是小工程,主要是個人的家庭裝修。他們老闆一心想搞個大項目,好一步登天。只是,他們實在沒這個實力,以前又沒做過大工程,當然競爭不過那些有名的大公司。這老闆不去琢磨好的東西,專想歪門邪道。也不知他怎麼打聽到的,有家房地產公司的老闆喜歡玩男孩子,他就想辦法約那小子出來談生意,還在身邊帶著解意。那混蛋果然一見那孩子就直了眼,立刻什麼都好商量。第二天,那小子就約瞭解意的老闆,開門見山地提出條件,只要讓自己如了願,工程就給他們公司。」
林思東的臉一沉,抬起頭看向他,等著他說下去。
文輝把一疊資料遞給他,歎了口氣「解意就這樣被他老闆給賣了。他讓解意給那混蛋送公司資料去,給他的地址卻是那小子的別墅。那小子不是一般的玩玩,他喜歡玩群交,那天找了經常在一起玩的另外四個狐朋狗友來。解意一到,就被他們五個人困住了。」
林思東的臉色變得鐵青。
文輝的聲音有點低沉「其中有個人好酒貪杯,我想辦法把他灌醉了,好不容易才套出話來。這小子心裡一直記著那個孩子,說是他見過的最漂亮的人。他們那幾個混蛋都覺得這事沒什麼大不了,說什麼大家都要講義氣,其中一個看到了漂亮男孩,當然應該招待朋友,把人弄了來,大夥一起**,那不過是遊戲,就像是共同享受一場饕餮的盛宴。」
林思東握緊了拳,眼中噴出火來。
「他們折騰了他一天一夜,把他弄得昏過去好幾次,後來怕出人命,這才罷手。」文輝長出一口氣。「那幾個人要麼有錢,要麼有權,這事鬧出來也不好看,解意大概是想來想去,只怕扳不倒對方,自己先要身敗名裂,最後他沒報警,也沒再回公司,很快就離開上海,到了海南,躲到天涯海角,一切從頭開始。」
林思東一拳砸到桌上「這幫混蛋,我一定饒不了他們。」
文輝看著他,認真地說「思東,這孩子以前被傷得不輕,又不能跟別人講,只能一個人悶在心裡。那時候他才二十三歲,能獨自挺過來,實在很不容易。你要是真心喜歡他,就好好待他。」
「我會的。」林思東點頭。「我是真的很喜歡他。你是知道我的性格的,只要是我喜歡的人,我一定會待他非常好。」
「這倒是。」文輝笑起來。「好了,你委託給我的工作到此結束,我這就算交貨了。」
思東輕輕敲著桌子,思索了半晌,對他說。「輝子,你做得很好。我再委託給你下一份工作。」
輝似乎知道他要做什麼,立刻爽快地點頭。
林思東指了指桌上的幾張照片「這幾個人,一個不漏,全部抹掉。活兒要做得乾淨利落,尤其不能讓人從中聯想到小意。」
「沒問題。」文輝胸有成竹。「這種事做著才過癮,我那些弟兄最近老是幫人家捉姦,實在膩得慌,正好活動活動手腳。」
思東這才稍稍平靜了一些。「費用方面全部由我負責,你看需要多少?」
文輝想了一會兒,說道「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估計至少得準備五十萬。」
林思東馬上說「我先給你一百萬,以後如果不夠,你立刻告訴我,我再給你。」
輝也不客氣。
「最好能在一個月之內辦妥。」林思東咬著牙。「這幫王八蛋,我真是一天都不想讓他們再存在。」
「你別急,等我籌劃部署一下。」文輝笑道。「我保證一個月之內辦到。」
思東立刻打電話給公司,把文輝的事務所的賬號給了出納,讓她馬上轉一百萬到上海。
中午,他請文輝吃飯,然後送他去看望在這裡工作的朋友,便回了別墅。
他一直沒敢打電話回來,怕解意還在睡覺,不想吵醒他。
打開門,屋裡一片寂靜。
他查看了一下,解意沒在他的工作室。他便徑直上了二樓。
起居室的桌上,電飯煲的插頭已經拔掉了,他打開蓋看了看,見裡面的八寶粥只剩了一點,便覺得很高興。
走進臥室,解意還在床上睡著。
林思東忽然想起昨天晚上他在車上說「我累極了,累極了……」的神情,頓時更加心疼。
他輕輕趴到床上,藉著門外射進來的微光,溫柔地撫摸著床上人的眉眼、鼻樑、嘴唇、下頜。
這麼精緻的乾淨的人,卻受過那樣的罪,實在太讓人疼惜了。他想著,忍不住輕輕吻上去,輾轉纏綿。
過了好一會兒,等他的唇微微離開,解意輕聲說「你回來了。」
林思東頓了一下,看了他一眼,見他仍然閉著眼睛,臉容平靜,顯然身體已經不再難受,便開心地吻了吻他的唇,溫柔地說「是啊,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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