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婷疲倦地趴在床上,閉上眼一言不發。
張唯勤體貼地替她蓋上薄被,親了親她的後頸,起身去了浴室。
酈婷等他出去後,方轉過身來,急促的呼吸漸漸趨於平穩。
她點燃煙,深吸一口,理了理長長的亂發,心裡絞成一團。她仍然感覺得到剛才的**,肌膚上因激烈的快感而變成的粉紅色仍未褪去。
已是凌晨,萬籟俱寂,酈婷卻忽然感到十分恐懼。她一把抓起床邊的電話,急切地想聽到解意用清朗淡漠的聲音做出冷靜而理智的分析。
電話一直響,卻不見解意接。
要在以往,她也就算了,然而此時此刻她的心裡非常難過,便不肯罷休,又給解意連打了幾次電話。
馬可緊緊摟著身上的人,不許他去拿枕邊的手機。
“關掉。”他喘息著阻止。“別聽。”
解意微笑,看著手機屏幕上鍥而不捨地閃現出的電話號碼想了好一會兒,這才溫柔地解釋“這是我的好朋友。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如果不是要緊的事,她不會在這種時間給我打電話的。”
馬可不再說話,只是緊緊地用手足箍住他。
解意掙扎著擺脫他,探手拿起了電話。
馬可很孩子氣地推倒他,將他壓在床上,上下其手,嘴也沒閒著。
酈婷心煩意亂,根本聽不出解意的聲音有些異常,但還是客氣地問道“小意,我打擾你了嗎?”
“沒有……你說……我在聽……”解意努力控制住呼吸,極力保持平靜。
馬可自那天走後,對這個優雅漂亮的男人有種說不出的思念,便忍不住給他打了電話。解意的聲音總是很溫和,也從來沒有拒絕過他。這幾天,他們夜夜都在一起。解意在床上非常溫柔,同時又充滿熱情,對他十分尊重,仿佛對待自己的情人,讓他在極致的快樂中很輕易地就產生了愛。
親吻撫摸著眼前這個有著優美線條的身體,他再也忍不住心裡的狂熱,竟然色膽包天,將手指悄悄伸進了他一直渴望不已的地方,隨即忐忑不安地抬頭看過去,美麗的眼睛裡全是懇求。
解意瞪了他一眼,卻沒有生氣的跡象,反而放松了身體。
馬可欣喜若狂,抓過墊子來塞進他的腰下,然後便扶著他的身體,將自己年輕的火熱的欲望推了進去。
解意有很久沒做過下面那個了,這時略感不適,卻又不能吭聲,只能用口型無聲地對他說“慢點”。馬可點了點頭,果然進入得很慢。
“小意,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在這裡見面嗎?”酈婷的聲音悶悶的,顯然很不開心。
“記得啊。”解意每說完一句話就得停一停,調勻呼吸,再說第二句。“在一品樓。”
馬可實在忍不住,腰部輕送,推撞起來。
解意又瞪了他一眼,神情間卻只見寵溺,不見氣惱。
馬可頑皮地一笑,突然大力一頂。
解意差點哼出聲來,只得拿沒接電話的手指了指他,示意他別亂來。
馬可笑著點頭,不再突然加大力道,但持續抽送的動作卻一刻未停。
酈婷卻陷入了沉思,一時沒有說話。
解意等了一會兒,擔心地問“怎麼了?酈酈,出了什麼事?”
“小意,我覺得心好亂。”酈婷歎息。
解意似乎明白了一些,既然不是什麼要緊的事,他便道“這樣,我一會兒給你打過來,好嗎?”
婷心亂如麻,也察覺不到什麼異樣,答應著便掛了電話。
解意扔下電話,親暱地笑罵“你這個纏人的小壞蛋。”
馬可立刻伏到他身上,驟然加快了沖撞的速度,在激烈湧來的高潮中忍不住呻吟出聲。
年輕的熱情如火山噴發般熾烈灼熱,經久不息。在極度的快感中,解意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七零八落,四散紛飛。
馬可不敢對他說,這是他第一次跟男人在一起時做上面那個。他做夢都沒想到,這個有著藝術家氣質的高傲而漂亮的男人竟然允許他這麼做。他狂熱地深入,再深入,以無比的虔誠向他頂禮膜拜。
解意看著眼前這張美麗的臉,看著他細膩的肌膚上沁出一層層的汗,看著他眼中閃爍著晶瑩的水光,不由得伸手將他拉過來,與他婉轉纏綿地親吻。
馬可激動不已,腰部有力地擺動,狠狠地幾下推撞,隨即渾身顫抖,低叫著噴射出灼熱的烈焰。
解意輕顫了一下,卻沒有動,只是任他沉重地壓住。他安靜下來,輕輕摟住身上的人。
馬可滿足地昏昏欲睡,朦朧中仍然緊緊擁抱著那勻稱而漂亮的身體。他是如此地迷戀著,一天也不想與他分開。
解意沒有提醒他忘了戴安全套,反正也不太在意這個。他慢慢將馬可的身體移到一旁,然後輕輕下床,走進浴室,拿出毛巾來替馬可把身上的汗擦了。
馬可迷迷糊糊的,輕輕叫了聲“意哥。”
解意給他蓋上被子,溫柔地說“睡吧。”
馬可“嗯”了一聲,覺得很舒服,睡得更香了。
解意到浴室去洗了澡,穿上睡袍,然後走到客廳去,拿起了電話。
夜很沉,周圍沒有一絲聲音。是黎明到來前那種最深最深的沉寂。空氣都仿佛膠著了,房間角落裡兩盞暈黃的燈發出的光都似乎凝固著。
張唯勤洗好澡,很快就睡著了。
酈婷穿好睡袍,悄悄關上臥室的門,走到客廳裡。
只坐了一會兒,她就被這種沉寂擊潰了。似乎整個世界只有她一個人,似乎她正深潛海底,周圍黑暗而寂靜,讓她感到無邊無際的孤獨。
近一個月來,她感到自己囚鎖在心底的情感仿佛聞到了春天的氣息,開始蠢蠢欲動。每次只要張唯勤一碰她,她就忍不住激動起來。她對此萬分恐懼難道我是動情了嗎?
她蜷縮著身體,像一個渴望母體的嬰兒,慢慢順著時光溯流而上。
她永遠也不會忘記,在海南初見解意的情景。
那一年,她結婚,離婚,然後遠走他鄉,卻一直找不到工作,最後被逼無奈,終於做了小姐。
有一天,在金碧輝煌的以燕鮑翅著稱的一品樓裡,她跟著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板王總一起請客人吃飯。
在這種飯局裡,她的作用不過是一個花瓶,是讓眾男人在談話中可以輕松一些的裝飾品。她很明白,像這種場合一般都是不允許她隨便說話的,所以只沉默地以優雅的姿勢吃著鮑魚,喝著紅酒,空泛的眼光懶洋洋地掃視著四周。
很快,進來的一群人便吸引了她的注意,一群男人眾星捧月般圍在當中的是一個氣概非凡的年輕男子。他身上穿著阿曼尼的休閒服,顯得灑脫而飄逸,柔和而沉靜。
與其他人一樣,她迫不及待地看向那個男子的臉,隨即一怔。熟悉的感覺使她不敢相信。
她再仔細看去,那真的是和她從小一起長大,從小學到高中一直是同班同學,十幾年樓上樓下鄰居的解意。
她注意到那一群人走到與他們相鄰的一張大圓桌邊,顯然是訂了座的。另一個老板模樣的男人十分殷勤地替解意拉開椅子,一迭聲地解釋“解總,這家生意太好,我提前了三天都沒訂到包間,只好委屈您坐大廳了。”
解意露出酈婷從小便熟悉了的爽朗的笑“干嗎這麼客氣?張總剛才還講我們就像一家人一樣,怎麼一轉眼就變成主客關系了?都坐吧。”
大家便笑著紛紛落座,點菜、寒暄、上酒、上菜,各種禮儀都依足了江湖規矩,嘴裡虛偽而心照不宣地談著天氣、經濟形勢、吃喝玩樂等等。
酈婷注意到解意是他們這次請的主客,而且像是非常重要的客人。她不明白自高中畢業後就不怎麼聯系了的解意怎麼會忽然到了海南,並取得了這麼大的成就。他不是學畫畫的嗎?
王總感覺到她的神思不屬,有些不悅地問“你怎麼了?”
酈婷回過神來,忙露出嫵媚的笑“沒什麼。我……看見了一個很多年沒見的老朋友。”
王總板著的臉立刻被她笑得融化了“什麼朋友?舊情人?”
酈婷嗔道“討厭,人家哪來什麼舊情人?是老鄰居。”
“那就是發小了。”王總立即改口,戲謔地笑道。“女朋友?漂不漂亮?一起叫過來玩嘛。”
酈婷在桌下踢他一腳。“人家跟我可不一樣。”她順勢起身。“我過去打個招呼。”
她剛往那邊走了兩步,解意就感覺到了,轉頭看了一眼。立刻,他眼睛一亮,起身大步走過來。
“酈酈。”他給了酈婷一個大大的擁抱,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酈婷仿佛忽然回到了少年時代。她重復多年前的動作,一把打開解意的手,笑道“你怎麼多年的習慣還是改不了?我這頭發可是花了五百多塊做的,你一把就給我報銷了。”
解意扳著她的肩嘻嘻笑著“我還是覺得你剪成和尚式比較好看,這麼長的頭發,多累。”
不等酈婷回答,他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張名片,左右看看,便向旁邊的王總說“借您的筆用用可以嗎?”
王總欣賞地看著他,欣然抽出口袋裡的派克金筆遞給他。
解意飛快地在名片上加了一個號碼“這上面有我的手機號和辦公室電話,這是我家裡的電話。今天沒空,明天給我打電話好嗎?”
他將名片塞給酈婷,順手把筆還給王總“謝謝,這筆很棒。”然後便回到了他的座位。
那邊立刻鼓噪起來,嚷著要罰他喝酒,他便笑著連聲推辭。
酈婷看著他,心裡一時間百味雜陳。
王總低聲問她“這是誰?他是做什麼的?你有這樣的朋友,為什麼還要做小姐?”
酈婷勉強抑制住尷尬,笑著說“一個老朋友,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不過有好多年都沒聯系了,我不知道他的情況。”
“你這個朋友真是標致得很。”王總邪氣地笑道。“你們有沒有過什麼?如果有的話,那你可真是艷福不淺。”邊說他的手邊在桌下探向她的腿。
酈婷將腿挪開,心裡很不舒服,可是生活的壓力使她無法計較。打從一開始做了這一行,她就非常清楚,在出賣身體的同時,也就出賣了自尊。她低頭喝了一口酒,沒有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