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在殘破的城牆外飛揚,明明滅滅。
火焰舔舐著屍體,空氣中瀰漫著焦屍的氣味,刺鼻至及。
獨孤碧微微仰起頭,發覺東方的天已經開始泛起魚肚白。
清晨第一抹曙光很快就會降臨。
西方天際還殘留著一抹月色,應該很快就會被抹殺吧……
即使曾經如此耀眼地存在於這個世上。
獨孤碧如是想著,微微舒了一口氣。
精神一放鬆,胸口又隱隱作痛起來。
漸漸劇烈。
這種疼痛,是如此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
彷彿在暗示著什麼。
迫使他想起那個暗藏心底的身影。
「谷主……」長久的佇立之後,終於有人出聲打斷他的沉思,「屍體都清理乾淨了。」
「嗯……」獨孤碧應了一聲,「你下去吧。」
接下來,就是他的事了。
只要化解體內的蠱,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了。
只要化解情蠱……就可以了。
血色眼眸,褪去殺戮的血腥和那冰封的情感,遺留其中的,只有淡淡的疲憊與迷茫。「去歇息會吧。」紫竹溫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昨夜毒發,身體尚且虛弱,何況還有蠱毒在身……」
獨孤碧沉默了很久,才開口問「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紫竹愕然,有些疑惑地看著最近明顯消瘦的身影,一時間不知如何應答。
「我想……我有件事似乎是做錯了的。」頓了頓,獨孤碧繼續道。「但是,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錯在哪裡。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
紫竹動了動唇,終是選擇沉默。
有些事。是必須要有終結的。
無論曾經的歲月是苦難還是輝煌……
紫竹輕歎。
而這個人地終結,到底在誰手中?
是欽憐,是趙雲琴,抑或是他自己……
這種事,要他如何回答?
獨孤碧睏倦地合上眼睛。任黑暗吞噬自我。
過了一天,等待中的人卻並未出現。
依欽憐的性子和決心,是斷然不會就這樣放棄地。
莫不是遇上什麼麻煩了?
答案很快便揭曉了。
第二日夜,一人夜訪蓮華閣。大哥。好久不見。」獨孤璇笑意盈盈地打招呼,眼眸裡依舊是深藏的譏誚和諷刺.ap,更新最快.
獨孤碧揚了揚眉,一言不發。
「呵呵,還是這麼冷淡……」獨孤璇絲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眼睛下意識地想搜尋什麼。
「說吧,你有什麼條件?」獨孤碧瞥了他一眼。神色平淡無波。
獨孤璇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對方會如此直接地切入主題。
「我把欽憐給你,不過我也想向你要個人……」獨孤璇勾了勾唇。「反正對你來說沒什麼是重要地。」
「可以。」獨孤碧異常爽快地應道,「除了紫竹。你誰都可以要。」
獨孤璇輕笑。眼中閃過某種犀利,「但是我就是想要紫竹。「那不可能。」獨孤碧合上眼。淡然回絕。
「我聽說……那傢伙給大哥你下了那什麼噁心的蟲子,讓大哥生不如死是不是?」俊美的臉上帶著三分邪氣,漂亮的眼睛習慣性地瞇起。
獨孤碧冷笑一聲,霍然睜開眼睛,血色眼瞳陰晴不定,「你怎麼沒被那些噁心的蟲子吃掉?」
「天意吧。」獨孤璇聳了聳肩,從袖中取出一朵早已乾癟地花,「相信不用我說,大哥你也知道這是什麼吧?」
「碧潭花?」獨孤碧臉色一變,血眸冷了幾分,「怎會在你手上?」
獨孤璇把玩著手中的干花,眸中閃過一絲戲虐,「我當然沒那麼大的本事進入寒池碧潭,不過你的寒池守護者可以,然後他就把這花送給我,就這麼簡單,不過——」獨孤璇故意拖長聲調,滿意地看到獨孤碧變得陰沉的臉色,笑道「遇上欽憐後才發現,原來蠱物都怕這東西。」
「當然,我只想要紫竹,你若允諾讓他隨我離開,這碧潭花和欽憐都歸你。怎樣,很優厚的條件吧?」
條件確實很優厚,他本就料到他沒有選擇的餘地。
獨孤碧沉默良久,忽然道「紫竹,你進來罷!」
片刻後,紫竹端著湯藥推門而入「谷主,該喝藥了。」
獨孤碧端起藥碗淺呷一口,微微揚眉。
藥已經涼了,他似乎在門外站了很長時間……
獨孤碧不禁抬頭看了紫竹一眼,神色如常。
一口飲盡湯藥,獨孤碧好整以暇得瞥了獨孤璇一眼,「既然當事人在,你就問他罷。」
片刻尷尬後,紫竹歎息道「璇,不要讓我為難。」
「我有讓你為難麼?」貌似歎息地說著,獨孤璇走到紫竹面前,驀地抓起他手腕,身形一閃便消失在濃濃夜色中,空氣中仍殘留著他狂傲的笑聲,「人我帶走了,你要的就在你房門外,後會有期……」
「璇,你等一下,我什麼時候答應……」
真是個討厭地傢伙……
紫竹不在,應該會平添很多麻煩。
不過……
算是失而有得。
「你可以說話了。」抽掉塞在欽憐嘴裡的布,獨孤碧冷冷道。
「呵,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與你再會。」有些狼狽地靠在牆上,蒼白的臉帶著幾分快意地笑容,「不過你所承受的痛苦未必比我少。這就夠了。」
獨孤碧冷哼一聲,譏諷道「沒有那些蟲子,你也不過是廢物一個罷了。」
「誰說沒有?你身體裡還有我種下蠱。」欽憐挑唇一笑。眼中卻全無笑意,「我要見雪憐。」
血眸望進欽憐地眼睛。注視良久,成功捕獲一絲慌亂和恐懼。
「把雪憐帶過來。」
沉重地枷鎖,破爛的衣衫,全身都血肉模糊。
在見到她地一霎那,欽憐幾乎認不出她。
「媽的。你這個禽獸!」手足被縛,欽憐怒吼,沙啞地嗓音微微顫抖著,「我不會放過你的。」
「欽憐……」聽到某個熟悉的聲音,雪憐發出一聲模糊的輕喚。
「小雪……」欽憐愣了一下,驀地望向自己的妹妹,忽然喜極而泣,「小雪,你……」
「你給我滾回去……你為什麼要來……我……我不要見你……」虛弱地聲音顫抖著。卻帶著強烈的恨意,「都是你……都是你,爹娘那麼疼你……你怎麼忍心……下得了手……」
猶如利劍穿胸。強烈的痛楚自內心深處穿來。「小雪,不是這樣的……」沙啞的嗓音頭一次哽咽起來。欽憐搖首大喊。「不是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的……」
「為什麼要否認呢?還是在後悔……當初沒把我一起殺了……」雪憐笑了起來。卻是扭曲到詭異的聲調,「哥,看到我這副樣子,很高興是不是……可恨我不能親手殺了你……」雪憐低垂這頭,髒亂的長髮微微晃動著,傷重地身體顫抖著,似乎在笑,又似乎是在……
欽憐呼吸一窒,像是喪失什麼一般,忽然委頓下來。
死寂般的寂靜……
「雪憐你見到了,可以履行你的承諾了。」身體向後一靠,獨孤碧冷淡地聲音打破沉寂。
「承諾?」像是回了魂般,欽憐的身體忽然顫動了一下,「是了,還有那個東西……」
獨孤碧微微顰眉,某種不好地預感漸漸從心中生起。
「情蠱,是沒有解藥地……」平板的說著,彷彿一具沒有魂魄地傀儡,「情蠱的效用,全然在中蠱者本身,,戀之越深,心就越痛……惟一的方法,忘記他。」
忘記?
若真有他所說的這般輕鬆,他何苦日夜承受這等鑽心蝕骨之痛血眸習慣性地瞇起,冰寒徹骨,「既然這樣,你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唇角勾起殘忍的弧度,獨孤碧笑了「雪憐,我給你機會,手刃他。」
雪憐渾身一震,看著丟到自己腳邊的匕首,微微出神。
「你不是一直想報仇麼?我就給你機會……」低沉的嗓音帶這幾分調笑的意味,血色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視著那個渾身浴血的人。
「殺……」緩緩吐出這個字,感覺某種悲涼在眼中凝聚。
然後俯身,拾起那把匕首。
幽幽寒光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彷彿在為即將感受血液熱量而歡騰。
走到他面前,被長髮遮擋的眼睛注視著眼前這個人。
這個本該是她最親的人,卻成了她最恨的人……
是了,她想殺他。
因為他殺了曾經那般細心養育他們的人……
可是,她似乎忘了。他殺的,不僅是她最親的人,也是他最親的人……
手起刀落的時候,心可曾在滴血?
雪憐,他已是你惟一的親人,你若殺了他,連惟一的血親都失去了,這樣……不是很悲哀麼?
不知為何,那日那個暖如春風的人所說的話,如此清晰地浮現在眼前。他是笑著的,而眼中分明是悲慼的意味……
他早料到會有這麼一天降臨麼?所以才會問她,會不會後悔……
雪憐看了看手中匕首,又將視線轉移到那個近在眼前的男人。
蒼白的面容,頹廢的神情,早已不是那個她所認識的那個神采飛揚的少年。
為何事情會走到這樣一步?
真的不知道……
匕首狠狠揮落,眼前鮮血飛濺,濕熱粘稠的液體沾滿全身,他那震驚失措的神情在瞬間清晰後變為朦朧……
不過,他所問的那個問題,她想她已經有了答案。
會後悔的吧?!
畢竟是曾經如此深深眷戀和依賴過的人呵!
所以,她才無法原諒如此懦弱的自己。
明明曾經有那麼深切的恨意,而此時,心中卻只有一篇寂然。
……所以,終結一切的方法,就是自我終結。請登陸節更多作者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