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似昭雲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疫病
    洛陽離開封很近,走水陸約莫兩天就可到達開封。兩人騎著馬,在去往淮河的路上。

    夕日欲頹,秋風蕭瑟,路旁秋葉翩然飛落,走在這條古道上,趙雲琴腦子裡莫名其妙地蹦出一馬致遠的《天淨沙#83;秋思》,「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確實很符合現在這種意境。趙雲琴忍不住笑了起來。

    花瑛嵐見他高興的樣子,忍不住問道「在想什麼?」

    「沒什麼,只是想到一些好玩的事情。」趙雲琴淡淡笑著,目光深邃而迷離。現在的他,算不算是斷腸人呢?好想回去,卻又捨不得。那邊有愛他的人,而這邊也有,已經見過趙傾賢肝腸寸斷的樣子的他,如何能狠心拋棄這裡離去?真的好矛盾……

    幽幽歎了口氣,眼中又流露出濃濃的惆悵和迷茫。

    剛才還在笑著,現在卻又很悲傷。花瑛嵐感到莫名其妙,心中卻也湧起了莫名的悲哀。

    「好了,再不趕路天就要黑了。」不想看他悲傷的樣子,花瑛嵐只能轉移他的注意力,將他從悲傷中分離出來。

    夜幕降臨時分,兩人來到了一個偏僻的小村莊。而眼前這副慘不忍睹的場景讓兩人呆楞好半天。

    月光下,正個村莊一片死跡。屍體或多或少地堆在地上。有些剛死不久,有些則已經腐爛,腐肉之中隱隱可見那森森白骨。幾隻烏鴉停在屍體之上,用烏黑的喙啄食著屍體上的腐肉,見有人來了,紛紛拍打著翅膀逃走,一聲聲悲涼的鳥鳴劃破夜的寧靜。腐臭的氣息瀰漫在空中,令人作嘔。

    趙雲琴最害怕的就是見到這種場景當下後退一步,衣袖掩口,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懼。

    花瑛嵐見狀皺了皺眉,連忙扶住他的身子,擔心地說道「看來此地不久前流行過疫病,我們還是趕快離開的好。」若染上了疫病,那可不是好玩的。

    忽然,一陣輕微的呻吟引起他們的注意。

    有活人?

    趙雲琴不顧花瑛嵐的勸阻,強忍著噁心跑到那個聲音的來源。

    花瑛嵐心下一急,顧不得會不會染上疫病,也跑了過去。

    在一間破舊不堪的茅屋中,竟然還有幾個活著的人。

    七個男人,五個女人,六個老人和四個小孩。

    二十二個人見到有人來,嚇得包作一團,縮在角落裡,渾身顫抖著。

    許久,他笑了笑,「出來吧,我不是壞人。」

    他的笑容彷彿有安定人心的作用,二是二個人忽然不再害怕,從這間破舊的茅屋中走了出來。慘白的臉色,如乾柴般的身體,趙雲琴看著,張了張嘴,忽然說不出話來,一種異樣的情緒填滿了心,淚水奪眶而出。

    藉著明亮的月光,他們看到了那張臉,驀然呆住。絕美的容貌,出塵的氣質,寧靜的笑容,彷彿不似人間所有。

    一名男孩羞怯地問「哥哥,你是神仙麼?」好美的神仙……

    趙雲琴愣然,忽然笑了,笑容好美,那個男孩呆呆地望著,無法回神。

    「哥哥不是神仙,哥哥只是個普通人。」趙雲琴走上前,輕柔地撫摸著他柔軟的頭髮。

    「不,你騙人,只有神仙才會長那麼美的,哥哥你就是神仙。」一個小女孩不服氣地說著,所有小孩都附和著。

    「請神仙救救我們。」所有人忽然跪在他面前,俯首叩拜,聲音異常激動。

    趙雲琴嚇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啊,那個,我不是神仙……」

    「請神仙救救我們。」他們仍舊固執地叫著。

    趙雲琴哭笑不得。花瑛嵐走到他身邊,笑著說,「他們既然認定了你,你就當一回神仙吧。」雲琴長得比仙更美。

    「那好吧!」趙雲琴不得不妥協,苦笑道,「你們先起來,我幫你們就是了。」

    這就話很管用,他們果然乖乖站了起來,趙雲琴鬆了口氣,溫和地說道「如果還有活著的人,把他們都聚集起來。」

    不一會兒,所有活著的人都聚集起來,竟然有一百多個。這讓趙雲琴很欣慰。

    經過趙雲琴的診斷,確定所有人都得了雞瘟。雞瘟極容易傳染,又不易治療。這種病在現代都是很讓人頭疼的,更何況是在古代。

    村子裡很窮,沒有治病用的藥材,趙雲琴只能請花瑛嵐跑一趟,憑他的速度,不出一個時辰就把藥材買了回來。

    趙雲琴雖沒有治過病,但眼前這群人早晚都是死,到不如死馬當活馬醫,說不定還真讓他給治好了。

    要煎了約莫一個時辰,趙雲琴給每人都喝了藥,看他們臉色好了很多,輕輕鬆了口氣。花瑛嵐站在一邊看著他愉快的笑容,也不由笑了起來。原本他是要去幫忙的,但趙雲琴怕他也染上了疫病,逼他站在一邊

    搞定了那群患者,趙雲琴開始收拾散亂的屍體。屍體有好多,死去的人,死去的動物,堆起來差不多有二人高。

    看著這麼多人的屍體,趙雲琴心中有只難以言語的悲哀。歎息著,他將手中的火把朝屍體堆一扔,成山的屍體瞬間著了起來,明亮的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夜,如此美麗的火,而燃燒的卻是人的肉體。

    「這樣就好了,疫病應該不會擴散開了。」趙雲琴看著那些肉體在火光中化為灰燼,閉上眼默哀三秒。

    花瑛嵐看著趙雲琴眼中淡淡的愁色,又看著燃燒著的屍體,忽然問道「你為何不顧自己生命,一定要去救他們?你明明可以置之不顧的。」

    若是常人,一定會不屑去管。

    火光照亮了趙雲琴的臉,如此悲哀,如此無奈,真的像神明一樣。

    許久,趙雲琴淡淡一笑,「他們真的很可憐,染上了瘟疫,每天都受著疾病的折磨,我們可以幫為什麼不幫呢?」趙雲琴看著他,眼神很認真,「生命都是可貴的,同樣由父母所生,同樣有血有肉。他們和我們一樣,會高興,會痛苦,會生病。我們痛苦的時候需要別人幫助,他們也一樣。有的時候,只要一個微不足道的舉動,就能改變一個人的一生。我們會被人感激一生。我很喜歡這種感覺!」

    花瑛嵐怔了怔,心彷彿被某種東西敲擊了一下,忽然覺得自己離他好遠。那種將一切都一視同仁的思想,讓他覺得遠不可及。當他輕易多奪去一個人性命的時候,可有想過,他也和自己一樣,同樣希望活下來。

    他搖頭苦笑,「雲琴,像你這麼善良,很難在江湖上生存下來。」江湖是血腥的。沒有正與邪,沒有對與錯,強者就是一切。

    「我知道。」趙雲琴望著天空,微微瞇起眼睛,眼中的神色卻是別人看不懂的,「為了生存,必須沾上鮮血。只是,可以不殺的盡量避免。我是這樣想的。」曾經是律師的他,在利益與人性中不斷掙扎,看透了很多很多,所以他選擇了人性。

    花瑛嵐靜靜地看著他的臉,如同月光般純潔無暇。心中顫動了一下,似乎只要看著這種純潔,他就會莫名地滿足。望著眼前漸漸熄滅的火,他作出一個重要的決定——無論如何,他都要守護這種純潔,即使失去性命,也不讓任何污穢靠近它。

    「大伯,你們接下來怎麼辦?這裡什麼都沒有了。」趙雲琴看著屍體化為灰燼,輕輕歎了口氣。回頭竟然發現所有村民都跪在他身後,將額頭抵在地上,一副虔誠的樣子。

    趙雲琴嚇了一跳,「那個,你們跪在那裡幹什麼?快起來!」

    「多謝神仙相救。」為首的老伯全身都在顫抖著,聲音中無不流露出感激之情。

    「這沒什麼。」趙雲琴見他們沒有起來的意思,很為難地看了看花瑛嵐,誰知花瑛嵐只是笑了笑,一副「你自己看著辦」的樣子。

    趙雲琴欲哭無淚。各路神仙,不是我讓他們叫神仙的,是他們自己要叫的,你們可不要怪罪我啊!

    「好了好了,你們先起來吧!」趙雲琴無奈,先讓他們起來再說,這麼跪著讓人好難受。

    沒人聽他的。

    趙雲琴很無奈,只能轉移話題,「你們接下來想怎麼辦?」

    「我們決定離開這裡,去洛陽。」為首的老伯終於抬起了頭。

    「那也好。」趙雲琴沉吟一聲,「你們身無它物,這裡有些碎銀,你們拿去用吧。」他從腰上解下荷包,裡面裝著滿滿的銀子。

    老伯顫抖著接過荷包,激動地磕了三個頭。

    趙雲琴哭笑不得,「這是藥,記得每日三服,不要忘了。」他指了指放在爐灶旁的藥。

    「是。」

    「那我們走吧!」趙雲琴鬆了口氣,整理好東西,和花瑛嵐繼續趕路。

    明月西移,淮河近在眼前。

    那個小攻還是不要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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