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渾身酸痛,有種被杖刑的感覺。不想動,只能怔怔地望著上空的牆壁。這間屋子很暗,外面的光隱隱約約透了近來,在地上鋪了一層淡淡的銀霜。嗯,應該是晚上了吧?說好在子時之前回去的,不知道他有沒有替我擔心呢?
暗室的地上,躺著一名墨衣少年。俊俏的臉上毫無血色,一頭黑髮散亂的鋪在地上,衣衫破碎而凌亂,正是趙雲琴記掛著的容汐。
他咬咬牙,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看著自己這副模樣,微微蹙眉。懶得管了,先逃出去再說。
回想起自己被抓的哪個時候,還真是驚出一身冷汗。初看安賢王府,覺得和其他王府都差不多,但天生警覺的他很快發現,這座王府裡佈滿了暗線。他特地繞開那些暗線,卻不料自己的一舉一動仍被對方掌握得清清楚楚。
安齊王府裡到處佈滿了機關,而且連端茶倒水的丫鬟都武藝高超。不要說出去,就連進來都很難。跟趙雲琴的安齊王府不是一個等級的。
他在潛入安賢王書房的時候,無意中觸動了一個機關,然後腳下一空,似乎就這樣掉下去了……不對,似乎還少了什麼,可是……想不起來!他懊惱地抓抓頭髮。
容汐無奈地在牆上摸索著,希望能找到出路,可惜事與願違,這牆是純金屬鑄成,堅固無比,連條縫都沒有。現在他的劍也不在身邊,情況更糟糕了。
……等一下,他的劍呢?容汐意識到不對,立刻在衣服裡摸索了一陣,意外地發現身上的東西全都沒了,難道是被什麼人拿走了嗎?他的臉色瞬間慘白。他身上藏有趙雲琴的令牌,如果被安賢王看到的話,那趙雲琴就……
金屬牆壁裡忽然傳來奇怪的響聲,彷彿是機關啟動的聲音。容汐迅速後退幾步,謹慎地盯著那面牆。
整面牆壁忽然沉到地面下去了,強烈的光線刺得他睜不開眼睛,他呻吟一聲,再次睜開眼睛,面前已經站著數十人,他們分列兩排,每人手中都舉著一支火把,表情莊重,彷彿在迎接神祇的到來。分開的那條路上,走來了一名華衣青年。明滅的火光映在他臉上,使得他原本英俊的臉增添了幾分詭異。
那青年微瞇起眼,薄唇邊噙著一抹笑容,他伸出右手,從他修長白皙的手中垂下一塊青色玉牌,「這是你的東西吧?」
容汐臉色波瀾不驚,微微揚起唇角,「沒錯,是我的。」
那青年漆黑的眼瞳亮了一下,手指撫摸著那塊玉牌,口氣有些深沉,「這似乎是安齊王府的令牌吧?」
容汐笑了一下,他聽得出來,那不是問句,是十足的肯定句。「沒錯。」他也毫不掩飾。
青年放下手中的玉牌,微微瞇起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吧?」
容汐將他打量了一遍,「能有這種排場的,除了安賢王趙傾賢之外還會有誰?」不要把他想得太弱智。
「我就是安賢王。」趙傾賢看了看他,顯然對這個少年毫無驚恐的神情感到詫異,「你不怕我殺了你麼?」
容汐不以為意地笑笑,「你要殺我早就在我昏迷的時候殺了,何必等我醒來。想必王爺不會對我這個小人物有所好奇吧?那麼我想其中的原因,應該是和我們王爺有關吧?」雖然只跟趙雲琴呆了一天,但他的樂觀思想毫無保留地傳染給他了。
趙傾賢漆黑的眼眸中閃過欽佩之色,薄唇劃起優美的弧度,「看來我這個九弟很不簡單,連手下都這麼精明,我還是小看他了。」
容汐在心裡感慨一聲我才跟他認識了一天!臉上仍然是一副優雅的笑容,「不知安賢王找我們王爺有何事?」
趙傾賢微瞇的眼睛裡亮起一絲精芒,「合作!」
「合作?」容汐怔了一下,有些疑惑。趙雲琴那種神經大條,善良過度,言行舉止怪異得讓人匪夷所思又沒有危機意識的人有什麼好合作的?
趙傾賢見他一臉疑惑,勾了勾薄唇,也不隱瞞,「他是個很不錯的人才,能夠從大局考慮,懂得人心向背,沒有貴族的架勢,願與和百姓靠近。這或許讓朝中之人很不齒,但一個王朝的興衰不只是掌握在朝廷官員手中,更大程度上是掌握在那些看起來不起眼的平民百姓手中,他深知這一點,所以朝政中就數屬他的地位最穩固。而且……」他頓了頓,看了容汐一眼,「他身上有中氣質,讓人不自覺地想去接近他,信任他,為他奉上生命也心甘情願。在皇子之中無人能及,我需要他的力量。」
容汐詫異,略微思索一下,似乎的確是這樣。只和他呆了一天,自己是來殺他的這件事就忘得一乾二淨了。他不由苦笑一下。
「你憑什麼認為我們王爺會和你合作?」容汐抬眼看他,這人未免也太自信了。
趙傾賢揚揚唇,「他或許還不知道,他最信任的哥哥已經背叛他了,趙殷和趙平現在還搖擺不定。現在朝政中,他算是一支孤軍了,加上我的力量,他可成他的願望。」
「你知道他的願望是什麼?」容汐看著他,等待他的回答。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是誰都希望得到的。」趙傾賢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容汐揚起一抹果然如此的笑容,「你或許以為你已經很瞭解他了。像他那種看見奏章就頭痛,在椅子上坐不了一個時辰的人怎麼可能去當皇帝,就算你請他去當他也不肯去的。」
趙傾賢有些驚訝,「你很瞭解他?」
容汐不知是自嘲還是釋然地笑了笑,「他只是為了和一個人的約定才待在朝中。」他也不知道只認識他一天怎麼會這麼瞭解他。
「是嗎?」趙傾賢揚唇一笑,「這樣的人,我很希望能和他合作呢。」趙雲琴……
容汐歎息一聲,「那你打算怎麼安排我呢?」
趙傾賢想了想,「你還是委屈一晚吧。」
容汐剛想開口,忽聽外面傳來一陣打鬥聲。只見趙傾賢和他的手下臉色都變了變,所有人都跑到室外,容汐想了想,也跟著跑了出去。
這間暗室設在安賢王的花園假石中,極其隱秘,對方竟能找到這來,絕不簡單。
只見花園中,一名玄衣男子正與數十名侍衛纏鬥在一起。玄衣男子雖只有一人,而那些讓容汐頭痛不已的侍衛卻在他手下不堪一擊。手段毒辣,往往一擊斃命。
趙傾賢皺了皺眉,喝道「住手。」
那些侍衛一得命令迅速退了下去。玄衣男子微微一愣,轉過身,露出一張妖柔的臉。
容汐脫口驚呼「慕容影?碧血宮宮主……慕容影?」他雖然沒見過,但關於碧血宮宮主的傳言甚多,其中不乏對他容貌和手段的描述,讓他一下子認了出來。
「慕容影?」所有人都抽了一口冷氣,各個如臨大敵。
慕容影打量了那個墨衣少年一眼,揚唇笑了笑「看來你在這過得不錯,害我們家琴兒擔心了半天。」
唉?所有人是一愣。慕容影不是來殺人的?還有那個琴兒是誰?
慕容影似乎沒察覺到那群人呆楞的目光,自顧自地對容汐說道「你就是容汐?雖然跟琴兒描述得有些差距,但差的不多。」
趙傾賢冷冷地盯著他,「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他對慕容影略有耳聞,傳言他殺人毫不留情。但他身上卻感覺不到殺氣,似乎和傳言有些差距。
「找人。」慕容影挑挑眉,打量了這個華衣男子一眼,「我是受人之托來帶有容汐的,想必安賢王不會阻止吧?」要不是琴兒討厭他殺人,不然他才懶得跟這傢伙囉嗦,早就一掌招呼上去了。
容汐疑惑道,「你口中的那個琴兒是誰?」
慕容影有些不耐地看了看他,「趙雲琴。」
眾人又是一愣,安齊王竟然能請動堂堂碧血宮宮主慕容影,不簡單啊……
趙傾賢冷冷道「你殺了我府中數十人,這筆帳我是不是該和安齊王算算?」
慕容影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放心,我下手沒那麼重。我家琴兒不喜歡我殺人,我已經很久沒殺過人了。」應該有四個月了吧……
趙傾賢狐疑地摸了摸一名手下的脈搏,還尚存一息,他鬆了口氣。開始對趙雲琴和慕容影的關係好奇起來,「你和他什麼關係。」
「有必要告訴你麼?」慕容影懶得看他,有些不耐地盯著容汐,「你到底走不走?」他的琴兒還等著他呢。
「我……」容汐有些猶豫,把目光移向趙傾賢。
趙傾賢向他點點頭,「把我的話告訴趙雲琴。」
容汐頷首,跟著慕容影出了安賢王府。
安齊王府內,趙雲琴焦急地在書房裡打轉,不時抬頭看看天色。
靖千凝被他轉得頭暈,放下手中的茶杯,歎息道「他們很快就會回來的。」
趙雲琴蹙眉道「已經三更了,還不回來。」
靖千凝抬頭看看天空,微笑道「這不就回來了?」
趙雲琴聞言精神一振,抬頭望向夜空,果然見到兩到人影掠了下來,輕輕巧巧地落在院子裡。他見狀馬上跑了過去,將容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確定他沒受傷之後鬆了口氣,「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慕容影有些不屑,「我看那個安賢王把他招待得很好,他待在那裡都不想回來了。」
趙雲琴瞪了他一眼,抬手撫上容汐頭頂,「怎麼會呢?小汐那麼聽話,怎麼可能不願意回來?」
慕容影對他的這個動作很不滿,危險地瞇起眼睛,「琴兒,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該不會做了什麼不好的事吧?」
趙雲琴手一僵,隨即暴怒,「當初不知道是誰信誓旦旦地說要對我清白負責,結果就這樣跑掉了,我真的很想痛扁他一頓。」趙雲琴的拳頭「咯咯」作響。
慕容影表情很真誠,但聽聲音完全不是那麼回事,「我知道你很生氣,所以我特地回來讓你扁。」
「你你你……」趙雲琴氣得說不出話來,「姓慕容的,有種你別跑。」說完猛地撲上去掐他脖子。
慕容影果然沒動,不過他的表情怎麼……他一把抱住趙雲琴撲過來的身體,用溫柔地讓人發麻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我的琴兒,我永遠都會在你身邊的。」
被抱住的趙雲琴有些不知所措,臉上升起一片窘紅,乖乖地任他抱住。
靖千凝黑著一張臉,看著那兩個旁若無人地抱在一起的人,咬牙切齒道「你給我放開。」他的聲音竟然有些……酸?
慕容影挑釁似地向他挑挑眉,低頭在趙雲琴臉上親了一口,笑道「我家琴兒永遠都是我的。」
「你……」靖千凝全身彷彿著了火,「你給我放開。」他就要爆發了。
世界大戰即將在宋朝爆發!!!
容汐黑著一張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