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群星閃耀,銀河清晰可見。千年前的天空是如此明朗,純淨得不含一絲污穢。
「王爺,快些,不然您就趕不上宴會了,皇上怪罪起來對您可沒好處呢!」清甜的聲音此刻全然是抱怨和無奈。
「知道了,玉兒。」低柔的嗓音有些無奈。
「知道了還不快些,馬上就是酉時三刻了,宴會開要開始了,不好,要遲到了……」那名為玉兒的女子心急火燎,清甜的嗓音有些尖銳。
「可以了……」低柔的嗓音再次響起,清幽不失溫柔。
接著便是一陣靜謐,過了許久,玉兒才回過神,「王爺,您好美……」
「丫頭,有這麼跟主子說話的麼?什麼美不美的,你家王爺是男人,貨真價實的男人。」低柔的嗓音有些不悅。
「知道了,我家王爺是男人,是比女人還美的男人。」玉兒不滿地撇撇嘴,眼中卻是掩不住的驚艷,忽然又想到什麼,大聲質問「為什麼叫我丫頭?明明比我小。」
月光傾灑在那走出房門的人身上,印著清雅絕倫的臉,那不似紅塵所有的美艷讓玉兒的心猛地一顫。
今日的王爺一身金鳳玄紫袍,腰繫金玉帶,那原本單薄清瘦的身子此刻卻透著王者的氣勢。
上天是多麼的不公。為何這般的容貌偏偏生在男子身上?如此的蠱惑人心,讓人甘願沉淪……
面前的男子忽然撲哧一笑,「本王知道你家王爺國色天香,也不用這麼看著我吧?嘖嘖,真是讓本王受寵若驚呢!」
那一臉真摯的感動引來玉兒一陣笑聲,然而一轉眼卻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王爺要有王爺的樣子,安齊王殿下。」
嘴角抽搐一下,他哭笑不得,「好了好了,那我走了。」
「風護院,照顧好王爺。」仍不放心,玉兒對守侯在院外的風臨聿囑咐道。
臨聿只是簡單地應了一聲,平靜的臉上沒有絲毫波瀾。
拜託,他已經二十三了!
一月前,自己明明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國際級名律師,居然半路遭到襲擊,接著……自己就來到了這個奇怪的時空……
多麼不可思議,重新獲得了生命,居然成了男子,而且還是宋朝開國皇帝的九皇子,而這名為「趙雲琴」的身體年僅弱冠,不久前才成年。雖為安齊王,朝中卻無勢力,有的僅僅是這天人般的容貌。
美貌有何用?這中看不中用的皮囊也只不過是裝飾物,別人的目光僅僅停留在這層美艷之下,有多少人能真正看到其內心的美麗。
幼時太多教訓讓他明白,美貌,只能成為負擔。
因為從前的自己,也同樣是個美人,美到難以形容的美人……
看著眼前的馬車,趙雲琴的眼瞳微微收縮了一下,「臨聿,改騎馬。」
風臨聿微微一怔,疑惑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舊是簡短而無波瀾的嗓音。
隨遇而安是他的性格,既然知道有些事情無法改變,那就不要特意去改變,太多顧慮反而會混亂自己的腳步。但隨遇而安並不代表他不會反抗命運。他有太多掛念,因為那邊有他終身想要回報的人,沒有血緣,只因他們是他的父母,是將他養育**的恩人,是教會他做人道理的人,將他從童年噩夢中拯救出來的人。
那種情感,是比血緣更深的東西。
血緣在他眼中,不過是諷刺,是痛苦的象徵。
親情,才是他最珍視的東西。
無論是作為從前的顏昭雲,還是作為現在的趙雲琴,他就是他,無法改變。
「王爺。」耳畔傳來風臨聿沒有波瀾的輕喚,讓趙雲琴瞬間回神。
「什麼事?」
「到了。」風臨聿依舊惜字如金。
到了麼?趙雲琴一愣,抬起頭,果真看到了宋宮大門。
這就是……皇宮麼?
行走在這異常華麗的宮殿內,趙雲琴有種莫名的空虛。
並非恐懼,而是空虛。
世上很少有讓他恐懼的東西。絕望、痛苦、憤怒、仇恨、冷酷、背叛、不屑……哪樣他沒經歷過……而空虛,是從未有過的。
心裡似乎少了什麼,空虛得讓他窒息。
他並不適合這個時空……
御花園內,歌舞昇平,脂粉的香味混合著盛夏白花的芳香,充斥空氣之中。
自然本是美好的,但混合了庸脂俗粉的污穢,早已沒有了那份純粹的美好。
「安齊王到。」身旁的小太監用微尖的嗓音通報,然後躬著身子退到一旁。
四周瞬間安靜了,靜得只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趙雲琴淡淡掃了眾人一眼,望向那高位上的男人,單膝下跪「兒臣遲到了,請父皇恕罪。」
這輩子頭一次給人家下跪……趙雲琴在心裡哀歎。
「免禮。」老皇帝的心情似乎很不錯,笑容溫和,滄桑的臉上此刻紅光煥發。
雲琴直起身,微垂著頭,眼角餘光捕捉到同樣坐在高位之上的眾王,原本排在他之前的有八位王,而大皇子身處邊疆,因此此時只有七位王。
而這七位王各個都不是等閒之輩,朝中勢力不容小覷。尤其是安賢王趙傾賢,看似置身朝廷之外,毫無鋒芒,卻憑借當朝第一寵的母妃深得皇帝寵幸。
真不知道這無權無勢的安齊王是如何在這複雜的宮廷鬥爭中生存下來的?
正感慨著,卻聽皇帝說道「皇兒,入座罷!」
雲琴聞言鬆了口氣,來到自己的座位,剛入座,耳畔傳來男子溫和的嗓音,「雲琴,沒事吧?為何來那麼晚?」
「啊,準備得久了些。」趙雲琴回頭,是三皇兄趙雲成。
趙雲成與他同出一母,長他六歲,在諸多兄弟之中也屬他最親,只有他才有那分真摯的親情。
「是麼?」趙雲成顰了顰眉,忽然又笑了,眼中滿是寵溺,「來了就好。」
「老三可是擔心你擔心得緊呢!兄弟情深啊……」一旁的趙殷很是羨慕,說著一把扯過趙平,「同是一母所生,為什麼這小子都不會關心我這個哥哥呢?」
趙殷扯回自己的衣襟,不知從哪掏出一把折扇,「啪」的一聲打開,扇了兩下,面不改色道「俗話說『兄長如父』,我怎麼沒看到七哥你有為人兄的威嚴呢?你看,一月前不知是誰一時衝動夜闖父皇寢宮,結果被當成刺客差點被殺。前天不知是誰打碎了父皇最心愛的暖玉花瓶,結果父皇龍顏大怒,若不是我及時出現,你早已到閻王那做客去了。還有昨天……」
「夠了!」趙殷額上青筋暴跳,咬牙切齒道,「你能不能不要總和我抬槓?」
「不是我老要跟你抬槓,是哥哥你太不懂事。」趙平一臉無辜。
「我是你哥!」趙殷怒瞪著他。
趙平輕笑,「哥,你老生氣,難不成忘了嫂子的話了麼?」
「用膳吧。」趙殷忽然像變了個人似的,一臉怒容消失無蹤,全然換上一臉優雅的笑容。
趙雲琴不得不感慨那位「嫂子」的威懾力!
「他們看似天天吵架,其實感情很好呢,只不過每個人的表達方式不同。」趙雲成淡淡的笑著,溫和如春風,讓人全身都舒暢起來。
是啊,每個人都有彼此的方法關心身邊的人……
夜風吹拂著,盛夏的風帶著濃濃暖意。器樂齊鳴,歌舞曼妙。
趙雲琴抬頭,望著夜空,空中兩顆星星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今天……是七夕呢……七月初七,牛郎與織女相會的日子。
「趁今日如此高興,朕要宣佈一件事。」滄桑不失威嚴的聲音成功使喧鬧平靜下來。
「安齊王年值弱冠,也不小了,而劉將軍之女是有名的端莊賢惠……」
等一下,他這話的意思,似乎是……趙雲琴的臉色頓時有些發青。
「今日朕做主,撮合這段姻緣。」溫和低沉的嗓音裡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
不是吧……趙雲琴頓時感到天旋地轉……
他重生也不過一個月的事情,為什麼老天那這麼厚待他?
況且他雖為男性,但心理上萬全是女人,要他怎麼接受這段「姻緣」?
他不是在做夢吧?用裡掐了自己一下,還會痛……居然不是夢!
「雲琴?雲琴?父皇在叫你呢!」趙雲成推著身旁表情怪異的弟弟,擔心地問。
雖然明白這是政治婚姻,但要自己娶個女人……實在超出自己的承受範圍。
趙雲琴站起身,掃了文武百官一眼,努力讓僵硬的臉扯出一絲笑容,「……謝父皇。」
努力克制著想扁人的衝動,理智告訴自己,這裡不是該任性的地方……
一千年前,還是人治社會。終身之事,完全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人權啊,他要人權……
意外地沒有拒絕,身居高位的男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路露出笑容,「皇兒不反對,如此甚好,那此事即定。」
趙雲琴不禁翻了翻眼睛,他有選擇的餘地麼?那老皇帝明顯是一副不容商量的語氣,若在群臣之前讓他難堪,那自己的終身大事真的要完了。
「多謝皇上。」在坐的大臣中有一人站起,獨屬武者渾厚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著,叩首道「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人就是劉元義了?趙雲琴瞪著未來「岳父」,恨不得把他瞪出兩個洞來。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陣陣道賀聲震得趙雲琴頭皮發麻。
好不容易熬到宴會結束,趙雲琴舒了口氣,揉揉抽痛的額角。
今後才是麻煩的開始,到底怎樣回絕這婚事?
「唉……」趙雲琴皺著眉,茫然地望著前方。
「雲琴,有心事麼?」趙雲成擔憂地問。
如此心事愁眉苦臉的表情。實在讓他心疼。
「我沒事。只是今天的事太突然,我都不知道怎麼做才好。」不想讓趙雲成操心,他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
「是啊,父皇的決定確實讓我吃了一驚呢,但沒想到你答應了。看來你已經忘記她了。」趙雲琴欣慰一笑。
「她?」趙雲琴愣了一下,隨即想了起來,他原有過一名戀人,最後不歡而散,此後一直抑鬱不振,直到他出現。
趙雲琴苦笑,他當然不是惦念舊情人,對那個女孩沒有絲毫印象。也罷,他也省得多作解釋,由著他去罷……
出了皇宮,風臨聿在等他。趙雲成看到他,淡淡一笑「雲琴,那我先走了,改日再聚。」
雲琴笑著,待到那身影完全消失在夜幕之中,再也維持不住的笑容頓時垮了下來。
到底如何是好?
「王爺,該走了。」風臨聿牽過馬,將韁繩交給他,嗓音依舊毫無波瀾。
跨上馬,趙雲琴深吸一口氣,苦笑一聲。
「既然不想接受,就應該拒絕。」身後響起一個清冷的聲音,深沉而悅耳。
趙雲琴回過身,看到的卻是一名俊美的男子,漆黑如夜的眼瞳絲毫看不出情感波動。
他是……趙傾賢?
剛想開口說什麼,卻見他一甩韁繩,策馬而去。
既然不想接受,就應該拒絕……是這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