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人來了又去,去了又來,反反覆覆。
吵吵嚷嚷的,夾雜著哭鬧聲。
我躺在床上,轉過頭,看著陽光投過單薄的白色窗簾,進入屋內。
我又調轉視線,看著頭頂蒼白的天花板。
動了動手,發現手背什麼拷著。活動範圍十分有限。
低頭一看,是手銬。
腦袋混亂一片,什麼都想不起來。
沒過多久,有個穿白大褂的男人走了進來,開始檢查我的身體。
白淨的臉,算得上俊秀的容貌,帶著一副眼睛。
我確定我沒有見過這個人。
「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他檢查完,審視著我問道。
我搖了搖頭。
「餓不餓?要不要先喝水?」
我又搖了搖頭。
「記不記得昨天的事情。」
我還是搖了搖頭。
他皺了皺眉,「先休息下,你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
「這裡是哪裡?為什麼要銬住我?」我確定我現在在醫院,眼前這人是醫生。
我為什麼會在醫院?
他愣了一下,似乎在猶豫怎麼回答。
「蘇醫師,蘇醫師,52號床的患者又開始發作了,請過去看下!」一個女護士跌跌撞撞跑了過來,表情十分慌亂。
眼前的男人沉下臉色道「我說了多少遍,這種時候應該找謝醫師。」
「是的……」護士漲紅了一張臉,又急急忙忙跑開了。
「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待會我會叫人給你送飯。」他頓了頓,「你叫什麼名字?」
我沉默了很久,才道「楚雲。」
他點了點頭,把門關上,皮鞋摩擦地板的聲音逐漸遠去了。
這家醫院真是奇怪……
我明明沒病沒痛,為什麼會在醫院?
是誰把我送到這裡?
似乎有許多畫面在腦中閃過,卻總是抓不住。
想不起來,索性不想了。
我又轉過頭看著窗外。
人影隱隱綽綽,不停晃動著。
「嘻嘻……呵呵……我是一隻小小小小鳥……」
「你,別過來,走開,再不走開我要咬你啦!」
「他為什麼不要我?嗚,為什麼?……我要殺了他,殺了他……哈哈,哈哈哈……」
耳邊充斥著怪異瘋癲的話語,或遠或近。
我的眼睛豁然睜大。
難道這裡是……
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
為什麼拷著我?為什麼要拷著我?
我使勁掙動著手臂,鐵鏈在拉扯下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放開我!放開我!!」我無法忍受,無論多麼不公正的待遇我都能忍受,只有這件事,唯獨這件事,我絕對無法忍受,「為什麼要拷住我?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直到手碗被鐵拷磨得通紅,直到我喊得沒了力氣,沒有人理我。
瘋言瘋語仍在繼續。
他們把我當成和他們一樣的人了?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楚天旭,為什麼要逼我!」我歇斯底里地喊了出來,「為什麼要逼我?!為什麼?看到我這樣你高興了吧?我不是瘋子,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眼前模糊了,感覺有什麼冰冷的東西滑過我的面頰。
然後低落在蒼白的被子上……
一滴一滴的,彷彿永遠都沒有止境。
我愣愣地看著天花板,覺得它白的刺眼。
過了很久,有人推門而入,將裝滿飯菜的托盤放在我面前。
「餓了吧?」女護士露出靦腆的笑,「快點吃吧,涼了就不好了哦!」
我扯了扯嘴角,冷冷一笑。
「咦,你怎麼不吃呢?」她有些擔憂地問,「是不是飯菜不合胃口?想吃什麼和姐姐說,姐姐給你弄來。」
我諷刺地掃了她一眼,轉過頭,不理會她。
女護士蹲在我面前,細細看著我,「來,快點吃吧,要不我餵你?」
我皺起眉,冷淡道「我的手沒法動。」
「咦?」她恍然大悟,又為難起來,「可是蘇醫師交代過不能解開的,我餵你吧?」
「我不要吃。」我直接拒絕,「這裡是精神療養院?」
「啊?是的……」小護士有些窘迫。
「我為什麼在這裡?」我微微揚眉,緊緊盯著她。
「這個……」她咬了咬唇,「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可以去問蘇醫師。」
我輕哼一聲,不再說話。
腦中浮起那張俊秀卻淡漠的臉。
那個沉默寡言的人,怎會告訴我?
「我要解手,放開我。」我冷淡道。
「這、這個……」小護士猶豫了很久,才小聲道,「我沒鑰匙,我去找蘇醫師。」
耳邊喧鬧聲不斷,我靠在床邊,看著她走出,消失在門外。
我要離開這裡……
我不要呆在這裡!
沒過多久,那個男人就出現在我面前。
我掃了他一眼,冷冷道「我腦子沒問題,為什麼要拷著我?」
他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一臉漠然道「你患了間接性的幻想症,你難道沒感覺麼?」
幻想症?
「幻想症分很多種,你的是最特殊的。」他微微扯了扯嘴角,「你知道你昨天是怎麼進來的麼?」
我沒有做聲,示意她說下去。
「你昨天病發的時候傷到了一位老人,我們費了很大勁才把你送到這裡。」他頓了頓,露出一絲高深的笑,「你發病的樣子真的很可怕……」
我沉下臉色「這種幻想症能治好麼?」
他笑了笑,「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碰上。」
我低下頭,沉默不語。
那個每日每夜糾纏著我的身影……
「對了,我是你的主治醫生,我叫冷芮靳。」
我微微一愣。
他是冷家的人……?
「冷芮靳?我怎麼不知道冷家有你這麼號人物。」在我印象中,似乎沒有叫冷芮靳的人。
他聳了聳肩,「那老頭想來不喜歡我和我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被他趕出家門了。現在人家只知道冷家曾經有個二少爺,不知道有個冷芮靳。」
是這樣麼?
我皺了皺眉,「你居然在這種地方當醫生,你家人知道麼?」
「這裡怎麼了?」他揚揚眉,「我覺得這些病人比外面那些偽君子都可愛多了。」
確實,外面人心險惡,這裡的人至少能誠實地反映出自己的心。
莫名的,感覺心裡的某處角落安靜了下來。
「我可以給你解開一隻手銬,怎樣?」
我輕哼一聲。
我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