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衣物,我可以清晰地感覺到這個男人身上溫熱的體溫,和那強有力的心跳聲。
「小雲今年幾歲了?」冷芮廷淡笑著,而那深沉如夜的眼睛裡仍看不出任何波動。
「七歲。」不是什麼值得避諱的問題,我也懶得作隱瞞。
「呵呵,七歲麼?」他莫名地笑了起來,眼睛微微彎起,「那是個彷徨的年紀啊!」他說著,用手拍了拍我的腦袋。
自幼不習慣太過親密的接觸,只是容忍。
而此刻,我更在意的是那句意味不明的話。
彷徨的年紀?我愕然。
七歲,理應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充滿好奇的年紀,為何會彷徨?
冷芮廷看了看我,忽然發出一聲歎息「冷雨,時間差不多了,去叫少夫人下來吧!」
名喚冷雨的男子應了一聲,率先離開,身影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那我們也應該下去了。」冷芮廷淡淡道,依舊抱著我,似乎沒有放開我的意思。
離開別墅,才恍然發覺已過了三個小時,現在已是下午一點。
他們……也應該著急了!
偌大的花園早已容納不下更多的人,即使是各方名流,冷芮廷依舊沒有諂媚的意思。
他有冷峻的氣勢,只是氣斂於胸。
他有驚人的韜略,只是運籌帷幄。
他有縝密的思略,只是深藏不露。
以前,楚天旭曾如是對我說。
連那個男人都敬畏的人物,我很有興趣呢!
只是,以他的才智,為何甘願娶那個女人?對他來說,名閨暗閣,無往不勝……
這個人,讓人難以琢磨。
也罷,那女人的什麼事,再也與我無關。
「在想什麼?」耳畔傳來輕微的低語,我一驚,正好對上他的眼睛,那裡第一次有了微薄的笑意。
「我……」正欲開口,身後傳來一陣騷動,我驀然回頭,入眼是一地雪白如婚紗,華麗而聖潔,原本嬌媚的容顏上略施粉墨,更顯美艷。
這是那個將我帶來這個世界的人呵!
「她今天很美是不是?」冷芮廷笑著,眼眸微瞇,性感的薄唇揚起優美的弧度,顛倒眾生。
難怪那個女人會被他所迷!我輕哼一聲。
差點忘了,她才是我此趟前來的目的。
既然見過了,就可以回去了。
「請放開我。」我微皺起眉,不悅道。
他探出一隻手,輕輕拍撫我後背,嗓音很低沉,但很悅耳,「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他為什麼願意娶她?」
他知道?
心頭難掩震驚,連那個男人都無法摸透我的思想,他居然能一語道破。
然而冷芮廷並未作答,只是一笑而過。
狐狸!
惱怒地瞪了他一眼,別開頭去看那正被眾人圍捧的新娘。
嬌媚如花的臉上綻著如沐春風般的幸福笑容,隱隱帶著得意與驕傲。
她早晚會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
目光四尋著,終在一處角落看到冷芮廷……和我。
她先是一喜,然後是震驚、恐懼、不安、嫌惡、鄙夷,卻沒有重見的歡喜。原本紅潤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
顯然是極力掩飾,努力擠出一絲笑意,卻是這般僵硬的笑容。
和我重遇,她竟是如此的痛苦和不安。
對她來說,我算是什麼?
一件隨時可以丟棄的廢物罷了。
眾人順著她的目光望過來,各色目光看著冷芮庭懷中的我,頓時議論紛紛。
忽略那刺人的目光,斜眼看了看冷芮廷,這男人似乎渾然未覺一般,迎視眾人,絲毫不在意他人的光。
「小雲,回來!」忽然聽到一聲輕喚,我扭頭,看到的是一臉驚詫的顏行雷,只見他瞬間收回驚訝,而眉仍深深地皺著。
冷芮廷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瞬間被溫和的笑容所取代,將我放在地上。
我看了他一眼,向顏行雷那走去。
他雖放開我,但仍能感覺到那種陰寒的感覺,充斥著每一根神經。
顏行雷微舒一口氣,隨即又問道「銀和默呢?」
「睡著了,在冷家客房裡。」我淡淡道。
那個人迷昏銀和默一定有其目的。
「我想先回去。」我真的一刻也不想呆在這裡,抬頭看他,第一次用懇求的目光。
他愣了一下,似無奈般的,臉部線條柔和下來,「我讓傅伯送你回去。」
「不,我要走回去。」我冷聲拒絕,不等他反應,我繞過他離開。
出了冷家,我輕鬆一口氣。
我果然不適合這類場合。
然而走在人聲嘈雜的道路上,我卻只是茫然。
即使有了他們的關懷,我仍然覺得寂寞。內心深處,那方寒冷的土地,根本不願意讓任何人踏入。那是獨屬我的土地,在那裡,我才覺得安全。
只是,真的好寂寞。
穿過一條小巷,陣陣涼風撲面而來。
路過拐角處,迎面撞來一人,下意識地躲開,他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饒開他,繼續走我的路,誰知那人嗖地一下從地上爬起,一把拉住我的手臂,大聲質問道「看到本小姐摔倒,居然不扶我一把。」
回頭,才發現是個比我大一些的小女孩,傲氣的小臉因跌倒而有些髒亂,卻是掩不住的美貌,看她華貴的衣著,不難判斷她是某富貴人家的孩子。
但是,她是誰,又與我何干?
不悅地瞇起眼,抽回手臂,沒走幾步路,就感覺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便是手破空的聲音,我側身一閃,她又撲了個空。
「你想怎樣?」似乎是過於冷漠的聲音驚到她了,她怔了數秒,又趾高氣揚道「乖乖給本小姐下跪認錯,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無聊!
轉身繼續走我的路,迎面又跑來幾個男孩,身後又響起那因稚嫩而顯得有些尖利的嗓音「阿郎,阿貝,給我攔住她。」
兩個孩子愣了一下,齊齊望向我,到是聽話,攔住我的去路。
心頭惱怒,我冷冷地瞪了他們一眼,兩個孩子似乎被我的眼神所懾,瑟縮了一下,又壯著膽子道「你欺負我們小姐,是要付出代價的。」
阿郎、阿貝麼?我細細地打量他們一遍,兩個男孩相貌普通,絲毫不能與銀和默相比,但是身上結實硬朗,明顯是有些身手的。
是那個女孩的專職保鏢麼?冷哼一聲,腦中閃過一個成語——狼狽為奸。
「給我讓開。」實在沒心情與他們糾纏,我沉聲道。
「本小姐在此,還倫不到你撒野。」那個女孩走到我面前,自傲般地揚了揚下巴。
豁地抬頭直視她,唇腳不由勾起一絲笑意,「你想打架麼?」
她呆楞一下,臉上浮起諷刺的笑容,嬌聲笑著「阿郎,阿貝,不用客氣。」
兩個男孩顯然猶豫了一下,但下一秒就攻了上來。
我側身一閃,抓住阿郎的手臂順勢一個過肩摔將他狠狠砸在地上,後起一腳,踢在阿貝下巴上,手用力一扭,就聽見阿郎吃痛的悶哼聲。
聽到一陣略顯雜亂的腳步聲,手肘向後一撞,阿貝捂著肚子痛呼著。
實力不弱,只是太過輕敵。
收拾完狼狽,我斜睨了女孩一眼,只見她臉色難看,狠狠地瞪著我,卻不敢亂動。
「既然沒事,我就走了。」拍拍手上的灰塵,我露出一絲笑意。
拜她所賜,我心情好了不少。
「小姐,您怎麼跑這兒來了?」遠處,一個女人焦急地呼喚著。
女孩聽到叫喚,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一下撲到那女人的壞裡,泫然欲泣道「奶媽,她欺負我。」一雙鳳眼望向我,眼中儘是得意。
「顏小姐,何必這麼急著走?少爺的婚禮還未結束。」忽然聽到有人喚我,驀地一震。
她是……冷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