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天朝鳳儀宮。彌留之際的柳如月虛弱的倚在天朝皇帝齊堯懷中,曾經清麗不可逼視的臉上一臉的憔悴不堪。
「皇上……」她的聲音像從遙遠的天際傳來,空洞而不真實。「臣妾怕是不能再陪伴你了。」
齊堯緊緊擁著她瘦弱的身軀,像擁著她逐漸流失的生命,大腦一片空白。
「不,不會的。」他拚命揉搓著柳如月逐漸冰冷的手腳。「月兒答應過朕,要陪伴朕終老的,月兒不會食言的「
兩行清淚從柳如月的臉上滑落,誰說帝王無真情,這個男人用盡所能愛了她短暫的一生。她應該無撼了。
「只許你……難過一年!」她握住他的手,「一年以後,把我……忘記!」
用盡力氣在他懷中綻開最後的微笑,一縷香魂已飄然天外
「不——」齊堯發出痛徹心扉的嘶吼。
四周的太監宮女滿滿跪了一地,看著他們英明神武的皇上如失去靈魂般倚坐在塌上,他懷中是已然嚥氣的貴妃娘娘。
這淒然的一幕,很多年後,仍在眾人記憶中揮之不去。
沁芳亭內,一名身著淺紫上衣,雪白長裙的少女正優雅捧著書簡細讀。從遠出傳來的聲響令她微微皺起了眉頭。
她緩緩放下書簡,一雙美眸朝聲音的來源處望去。
只見一名身穿湖綠色裙裝的少女慌張的沿著長廊急而奔來。
「佟兒?」
待看清來人,少女甚是驚訝。在她的記憶中,佟兒一直是穩重而幹練的,什麼事使她如此驚慌?
「小姐……」佟兒跑的不住的喘大氣,一張小臉微微發白。
「宮裡的旨意下來了,定在了下月初五。」
聞得此言,蘇怡微微一愣,片刻後神色如常。
她放下手中的書簡,淡淡一句「知道了!」
佟兒急了,小姐莫不是糊塗了,下月初五便是宮裡三年一度的選秀日子,這麼大的事就只一句知道了?
「小姐願意嗎?那表少爺……」
佟兒口中的表少爺指的是禮部侍郎之子也就是蘇怡的姨表兄弟聞少欣。
兩人是青梅竹馬的玩伴,而兩家的長輩也有親上加親的意思,沒想到一道聖旨便打碎了兩家美好的願望。
「九品以上官吏之女當充內廷之選,這是官制。豈是我的意願能改的?」
蘇怡微歎一口氣,掩飾住心底的酸澀。表哥,那個記憶中溫潤如玉的男子,從此以後只能成為路人了罷。
是夜,蘇怡倚坐在軟塌上望著案前的燭火發呆。
已近亥時,可她卻無半點睡意。
「果然還未睡!」
蘇夫人見女兒房中燈火未熄便趕來一看究竟。
「母親。」蘇怡緩緩起身,臉上閃過有絲訝異,母親深夜到訪,不知所謂何事。
蘇夫人望著女兒在燭火下清艷無比的容顏,幾次欲言又止。
「母親大人深夜到訪,想必是有話吩吧。」蘇怡淡淡開口。
蘇夫人望著女兒疏離的表情有些不悅。
「今兒宮裡的旨意下來。你爹怕你心裡過不去,讓我來開解你。」
蘇夫人對著這個二女兒總覺得有些陌生。「原本我們是想和你表哥家結親的,但現在也只能做罷了。」
蘇怡冷笑「沒什麼過不去的,請母親放心,女兒早已認命。」
蘇夫人臉上微微變色,她腦海中浮現一張和女兒相似的臉,那張臉上帶著太多不甘與埋怨。想到這裡,她的手不禁顫抖起來。
「眉兒那件事,你還在怨我……」
「我已經忘了!」蘇怡打斷她的話。「只怪姐姐不明白,和她的幸福比起來,蘇家的榮耀才是重要的。」
蘇夫人一怔,隨即歎了口氣。蘇怡這個女兒不如大女兒蘇眉深得老爺器重,也不如小女兒蘇雅與她貼心,她心裡臉上永遠是淡淡的。身為蘇家二小姐,這樣的性子也是最令人放心的。
沒有蘇眉的固執,也不像蘇雅任性。她入宮,是最讓人放心的。
三年前的那場選秀,眉兒雖在眾佳麗中脫穎而出,晉封貴人。但她心中並無爭寵之意,最終鬱鬱寡歡乃至香消玉隕。
如今又逢選秀,要把這個嬌花軟玉般的女兒送入宮,蘇夫人終究有些不捨。但倘若不去,只怕滿府性命難保,犧牲也是迫不得已。
想到這裡,蘇夫人只有無奈。「你心下明白最好。夜深了,早點睡吧。」
送走了蘇夫人,蘇怡正要就寢,忽見窗前一人影閃過。定神一看,原來是佟兒。
「你這丫頭,躲在那兒幹嗎?」蘇怡嗔怒著。「還不過來幫我卸妝。
佟兒進來,拿起妝台前的木梳替她打散長髮。
「小姐……」
見她一副欲言又止,蘇怡不由好奇起來。「怎了?」
佟兒放下梳子,從懷裡拿出一封書信。「這是外門的小廝遞進來的,說是表少爺給小姐的信。」
蘇怡心中一驚,忙拆開來看。信上只有寥寥數語明晨丑時,桃渡橋頭。只願君心似我心,不負相思意。
蘇怡沉默片刻,將信再度封好,引來燭台的火,看著它燒為灰燼。
佟兒不明白,二小姐和表少爺明明彼此有意,為什麼不去爭取自己的幸福呢?
「我對表兄只有兄妹之誼,是他誤會了。」蘇怡的臉上看不出半點波動,她望著銅鏡前有些蒼白的自己,微微歎息。
真的只是場誤會吧,現在的她屈從命運,隨波逐流。又談何帶給別人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