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莪低頭看著地上出了會神,忽然輕聲道「不是我不敢,而是你不配!」何可梁一愣,只見她抬頭微笑,臉上滿是笑意,可他不知為何卻忽然感到一陣透入骨髓的寒冷,不由得微微一怔。卻聽她道「你的信任不配我愛新覺羅東莪以性命交換,那個尋死覓活的我早已一去不返了!」何可梁看看她,冷笑道「怎麼?果然露出你的本來面目來了嗎?」東莪笑道「不錯,我今日便想讓你看看你期望看到的,我的所謂本來面目!」
何可梁與她對視,不知怎麼的忽然感覺有點膽寒,不由得朝四周看了看,周圍一片寂靜,只有極輕的風緩慢吹動,看來只是天氣忽然轉涼而已。他暗定心神,輕咳一聲,道「真該讓承戟瞧瞧你現在的模樣,好讓那傻小子清清頭腦!」東莪向遠處張望一會,道「不瞞你說,若是此時有一面鏡子,我還真想看看自己,到底是什麼模樣能讓你都感到害怕呢!」
何可梁喝道「你瘋了嗎!我會怕你!」說著手卻不由自主去摸了摸腰間掛著的長劍,東莪視若不見,微微一笑道「那麼,你什麼時候給承戟看你的真面目呢!」何可梁道「我對他以誠相待,哪有什麼真假!」東莪道「只怕並非如此吧!」她伸手入懷拿出一個物事,放在手中,遞到他的面前,何可梁俯身看去,忽然面色大變,說不出話來。
東莪將手收回,自手心中拿出這個東西,卻是一張小紙條,她就著月光讀著「若尋承戟。長安寺上!」讀罷,道「這是我再熟悉不過的你的筆跡,這字條是葛姑娘臨死時交到我手中的。她之所以會說是虧欠了我。其實是想要告訴我,她能夠尋到承戟使她父親的陰謀得逞。全是因為咱們自己人之中,有人給她留下了消息!」何可梁一動不動,不停得喘著粗氣。
東莪緩緩道「想來你在咱們要離開鹽幫之時,就已經寫好這個條子吧!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因為你這一句話,死了那麼多人。你心中如何能安!」何可梁雙眉一挺,道「是又怎麼樣?我最想殺地無非是你,只怪那葛長亭自作聰明,拖拖拉拉,虧的我帶走了所有的人,回來一路上又想盡法子拖延,還是讓他們趕上了,這種費話連篇地笨蛋居然也能做到一幫之主,真是早就該死了!」東莪朝他注目.ap,更新最快.輕聲道「你已經被仇恨焚燒了理智,你可知道嗎?寺院中那麼多無辜的僧人,還有小真。就連葛長亭父女二人,鹽幫諸多弟子。都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你捫心自問。真的沒有一點愧疚嗎?」
何可梁嘿嘿冷笑道「這是報仇必須付出的代價,你既然口口聲聲說要報仇。來日你自然也會嘗到這個滋味!」東莪聽到此言,卻忽然如受重擊,雙目直視他,一句話也說不上來。何可梁笑道「說起來,我此刻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得殺了你,可是一想到報仇的諸般美味,又怎麼能不讓你也品嚐一番呢!」說罷哈哈大笑,就要轉身,卻聽東莪的聲音冰冷道「若是我將這紙條交給承戟,不知他會有何感想!」
何可梁全身一顫,立時盯著東莪伸手道「拿來!」東莪一動不動,他撥劍在手道「別逼我這會兒就殺了你,快快拿來!」東莪朝他注目,輕聲道「我已經沒有選擇了,你也一樣,若是你轉身離去,咱們都可以從頭開始!」
何可梁怒道「你胡說什麼?」伸手一奪,東莪手中地紙條立刻被他搶了過去,他捏緊手掌,笑道「算你識……」正說到這裡,只聽林中忽然發出極輕的風聲,眼前似有白光一閃,他手中的劍已經掉在了地上。
他的雙目圓瞪,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全身僵硬不動,額頭正中有一個黑黑的窟窿,一隻箭穿頭而過釘在他身後一株大樹之上,箭尾尚自搖個不停。他表情呆滯的在東莪面前站立了一會,這才「砰」的一聲向後直直的倒下去,跌在草地之中,連動也沒動就已然死去了。
東莪只覺呼吸急促,眼前金星亂閃,幾乎用盡全力才能勉強站立。她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屍體,手腳越來越冷,過了一會,只聽身後有人走近,一隻大手在她肩上輕拍道「格格,你回屋裡去吧,我能料理這兒!」東莪搖頭道「不行,你還受著傷呢!我陪你一起……」蒙必格道「這不算什麼的,你快回去,若是鄭公子不放心,回頭到你屋裡找你,可就不好了!」東莪只得輕輕點頭,道「你小心一些!」走開兩步,卻又回頭看著地上地屍體道「埋的……好一些!這荒山野嶺只怕會有野獸出沒!」蒙必格道「你放心去吧!」她這才慢慢地走下山來,回到房中已經全身乏力之極,可是腦海之中卻如狂風陣陣襲捲,讓她頭痛欲裂!就連週身骨骼好似也在格格做響,像要散架一樣!
這一夜她翻來覆去無法入睡,隱約記得蒙必格曾經在她窗前輕叩了幾下,示意他已經回來,可是她根本沒有力氣站起身子,似睡非睡地又迷糊過去了。待到她醒來時,窗外已經是一片明亮,她剛剛整理出來,就碰到鄭淮一臉笑容迎面上來道「你好像也沒有睡好,我也是!」說罷又道「我爹爹催的很急,咱們今日便動身吧,你身子能不能支撐!」東莪點頭道「我可以地,沒有關係!」
鄭淮笑著點頭,遲疑片刻又道「那我這就去叫你師哥他們,你還沒有和他商量吧,我這就去……」東莪忙道「沒事,我去找他們就行了,你定然還有很多事要忙,先去安排吧!」鄭淮答應了,這才轉身走開。
東莪至蒙必格房中,卻見他神色痛苦靠在床邊,她大吃一驚連忙上前察看,只見他胸脯上方的邦帶之中隱隱透出幾縷血絲,驚道「傷口裂開了!」心中一急,眼圈立刻紅了,蒙必格忙道「沒事的,用力總會拉到傷處,不打緊,」東莪泣道「我應該留下幫你的!」說罷幫他解開傷口,搗了藥泥縛上,又再重新包紮,這裡剛剛弄好,卻見鄭淮慢慢走進房來,臉色有一些遲疑不定,東莪心知肚明,卻依舊問道「鄭公子,有什麼事嗎?」
鄭淮看看她道「方纔葉開到史公子房裡找他,可是沒有他的蹤跡,再到香兒姑娘房裡,卻連包袱也全沒有了,連阿暉也是如此不告而別,不知道他們出了什麼事?」東莪心中一痛,臉上不由得變色了,她向鄭淮看了一眼,忽然面色飛紅。
鄭淮立時察覺到了,想起昨夜不由得也是臉上一紅,喃喃道「我再去看看,」正要轉頭出屋,又轉頭道「對了,昨日夜裡,香兒到我房裡來過,可是她神情古怪,看著我又不說話,我問了幾回也沒有聽她回答,過了一會,她什麼也沒說就那樣走了,我還想今日找你再幫著問問呢!沒想到……」東莪輕輕點頭,道「不用放在心上,說不定他們臨時有事,也未可知!」鄭淮聽好語調不對,雖然心中疑惑,卻也沒有再說,走出屋子去了。
東莪怔怔坐著,只覺心中越來越沉,自己如今確確實實是傷害到這兩個關愛自己的人了,可是這一步已經邁出,此時除了暗祝他們一路平安,又能做什麼呢!無論如何,他們總算不再會因為自己而受到牽連,不管去到哪裡,總應該能夠平安吧!她抬頭看看窗外,想到在如此寒冷時節,他們兄妹二人不知要去哪裡?是怎樣痛苦的心境!只覺心裡如有大石重重壓住,氣悶難受說不出話來。蒙必格在一旁看著她的神情,也是沉默不語。
鄭淮既要動身,寺中自有一番忙碌,各人整理行裝,便是有人察覺到何可梁不知去向,卻也只道他與承戟他們一同離開了,並無人多加留意。可是因為鄭淮此行人數眾多,因而打理起來還是用了不少時間,待到眾人都整裝待發時,已經是午後了。
蒙必格傷勢加重,東莪也是依舊未曾痊癒,因而特地為他們二人備了馬車,眾人與慈苦一番作別,正走到半山腰時,卻見一個僧人面色慌張自山下一路急奔而來,看到鄭淮等人用力搖手,卻說不出話來。鄭淮葉開只得等待他平靜下來,這僧人大口喘氣,喉嚨乾啞,雖然還一時不能說出今日在鎮上看到的事情,卻伸手入懷,自衣襟之中拿出兩張畫像來!
這兩張畫像一人面園大眼,是個妙齡少女,另一人方臉濃眉,卻是一個粗壯青年,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都愣住了。東莪在馬車之內聽到外間說話聲忽然停下,便探頭出去,目光在鄭淮等人驚詫的臉上環視,終於落在他手中的畫像上。
剎那間,她的臉上已經全無血色,她發抖著接過兩張畫紙,只覺這兩張臉孔在眼前亂跳,完全看不見紙上寫的什麼。鄭淮輕握她手,輕聲道「你千萬不要著急,天大的事咱們都有法子解決!」
東莪置若罔聞,只是盯著紙上的兩行大字,漸漸認出是什麼字了,卻轉身向鄭淮喃喃道「……前明餘孽……立時……處斬……是什麼……意思!!!」鄭淮見她眼神空洞,臉色更是由蒼白漸漸變為青色,不由得大急道「東兒,東兒……」東莪看著他,嘴唇顫抖不定,卻再也發不出聲來,雙眼一黑,立時沒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