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比曇花 第三卷 何處舞翩躂 第八節 再見(上)
    這物事方方正正,體積卻不大,由油布一層層包裹。童啟英小心翼翼地打開來後,裡面露出一個信封,封口還用蠟封住,是一封信函。蒙必格道「那你那車裡裝的是?」童啟英道「那些不過是做做樣子,送去泉州的一些衣物罷了」。他低頭將這信封原樣包好,又道「這件東西關係重大,托付之人是以性命相交的,我雖不知道確切是什麼,可是卻也明白這其中的厲害。」

    他目光深沉的朝阿蒙看了一會,道「我特別安排鏢車往揚州去,實則自己卻是要前往泉州,將這東西將給一個人。那夥人開口就問我是否要去泉州,這也是一個令我懷疑的地方,此事便是鏢局中也無人知道詳情,尋常人更是不可能知道的。」

    蒙必格在一旁點了點頭,他又道「可是,昨夜在林中一戰,鏢局弟子死的死傷的傷,何況接下來恐怕還要有性命之爭,唉!說來慚愧,我門下弟子雖多,資質卻都是一般,沒一個可以當得大任,我便是想親身將此信速速帶去揚州,卻也不能放心這幫弟子。」

    蒙必格道「童鏢師不用為難,你只管去就是了,這裡有我。」童啟英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兄弟,有你這番心意就夠了。可是我斟琢再三,還是想拖阿蒙兄弟帶我走這一趟。」他看蒙必格要說話,忙阻擋道「兄弟別急,先聽我說。那夥人此時一定已經開始尋找咱們了,鏢車目標太大,就算躲得了一時,但終究還是會讓他們尋到。碰上之後必定是一番苦戰,可我盤算著,就算是讓他們失手擒住了,只要沒有得到他們要的東西,各人的性命也還是應該可以保住的。可是你們在林中救我們的事,他們都已經看到了,你們留下來卻恐怕……」

    蒙必格道「這封信函不是十分重要的麼?你還是親自交託才行,這裡自有我與他們周旋。」童啟英歎道「唉,你忘記你家小姐了麼?讓她一起留在此處,豈不是更加危險?」蒙必格一怔,童啟英道「而且我讓你去傳送此信,也有另一個可以放心之處,那便是你家小姐。當年將她托付給我護送的,便是與我交接此信的人。有了她一起隨行,對方也絕不會懷疑你,不瞞你說,今日在小鎮中你們還未到之時,我已經傳信出去了。倘若能與他們在路上見過,那是更好,倘若不行,便到揚州尋他吧。」

    當下他將與對方接頭的暗語向蒙必格轉訴,又道「好兄弟,這件東西關係到咱們漢人的存亡,你一定要好好的保管……」蒙必格聽他說了這話,卻不由自主微微一顫,嘴唇一動,就要說話,忽然聽得一旁東莪道「童師傅,你放心吧。」二人轉頭看她,卻見她慢慢坐起身子,雙眼在夜色下閃閃發亮。

    童啟英道「姑娘你醒啦!」東莪向他點頭道「睡夢之中,仿似聽到有人說話,便醒過來了。」童啟英道「不是童某要隱瞞姑娘……」東莪微笑道「這是自然的,東莪也只聽得一點點,是有東西讓阿蒙轉交麼?」蒙必格看向她,正要說話,卻見她目光在他身上停留,極輕的點了點頭,他咬了咬嘴唇,說道「正是,童鏢師有一件重要的東西,要咱們給帶去揚州。」當下童啟英便將方纔之言又對東莪說了一遍。

    說完之後,他道「這樣危險的事,卻要你們為我冒險,童某實在是……」東莪道「這是童師傅信得過咱們才能這般交託,你放心吧,咱們絕不負你所托!」童啟英道「姑娘,當年將你托付與在下的人,你還記得嗎?」東莪道「我記得,他們是救我性命的人,這些年來從未忘記。」童啟英道「那就好了,他們二位如今應該都在揚州,兩年前,那位公……那位鄭公子與在下曾經碰過一面,還問起你的事呢!」東莪點了點頭,道「他們都還好嗎?」童啟英道「好,都好!你此去揚州便能與他們相見了,童某也算為公子爺做了一件事。」說罷微笑起來。

    蒙必格看看天色道「眼下天色未明,我看還是早些出發吧。」童啟英點頭道「不錯,此去揚州也不過兩日的路程了,你們快快走吧。」蒙必格將信封放入胸前衣襟藏好,去拉了馬過來,東莪叫醒小真,稍做整理,三人上馬向童鏢師道別,向山道間疾馳而出。

    三人在山路上轉了幾個大彎,待回到大路之時,天色已開始發亮,在大道再行了一會,天已全亮了。東莪與蒙必格知道他們在此飛奔之時,那邊童啟英或許已經遇到危險,能夠早一刻到揚州與對方接頭,便可早一刻使鏢局眾人逃離生死難關。因而他們不敢稍做停留,一路不歇,縱馬奔馳。

    轉眼之間,已經日值正午,蒙必格看東莪小真二人,雖然一言不發,可是連夜趕路,卻都已是疲憊不堪。正好這時看到一個轉角之處,擺著幾張桌子,便回頭道「累了,馬也要歇歇,喝點水才能再走了,不如就要此打尖吧!」二人應了,隨他一同在這裡下馬,安頓好大馬飲水吃草後,三人圍坐下來,立刻有夥計上前招呼。蒙必格道「咱們沒時間慢慢吃,便拿些包子打包讓我們帶走。這裡就先喝些茶水吧。」那夥計應了走下。

    三人喝著茶水,蒙必格道「夥計,你裡去揚州最快還要多久?」那夥計笑道「快馬加鞭,也要明日晌午才能到了。」蒙必格道「小姐,你和小真都累的很了,不如多歇息一會,最遲也不過到明天傍晚,一定能到了。」東莪搖頭道「此時再累也得撐著,關係到童鏢師那一干人的生死呢!」蒙必格只得點頭。東莪轉向小真道「你怎麼樣?撐得住麼?」小真笑道「小姐不用管我,我撐得住。」東莪看她一臉風塵,伸手為她輕輕擦拭,兩人相對,都是微微一笑。

    就在這時,卻聽得馬蹄聲聲,遠遠地大道上黃土滾滾,似有大批人馬正向這邊過來,蒙必格與東莪對視一眼,臉上均已變色。倘若在此處遇到那夥人,無法輕易脫身事小,卻勢必影響到前往揚州之行。東莪與他一般心思,都立刻轉身背向大道,手卻放在了劍柄之上。

    只聽得這奔騰之聲越來越近,各人腳下的地面都有些微微震動。轉眼之間,便已經有兩騎自他們身後疾衝而過,朝他們的來路去了,過了一會,又有幾匹一閃而過。東莪二人見這些馬並不停留,這才稍稍放心下來,轉頭回望。只見這些馬匹奪跑極快,幾乎看不清馬上之人的樣貌,就已經跑過去了。而且這些馬幾騎一批,看似無序,實則卻是前後間留有適當空隙,即互相呼應,又能避免遇到同樣的危險。蒙必格看在眼裡,只覺這些人絕不是尋常之輩。

    過了四批之後,又來了三匹大馬,騎在中間的那白馬上的人,感到有人在向他們注視,便減慢馬速向東莪他們這邊看了一眼,這人目光似在東莪臉上停留了一會,這才過去。眼看這三匹馬就快要轉過彎道,方才看向東莪之人卻在大道盡頭猛然一拉馬韁,回頭又向東莪回望過來,他身旁的人回身與他說了句什麼,這人這才微微點頭,看了東莪一眼,向前面去了。

    蒙必格道「小姐,那人你識得麼?」東莪道「我也沒看清楚,應當不識得。」蒙必格看她們吃了一些東西,便起身拉過大馬,三人依舊上馬向大道上去了。

    這一路不停,只到夜晚天色全黑,三人才在路邊的小林子旁休息。這幾日發生了許多的事情,東莪與小真相互依偎,見到她呼吸平穩,已經漸漸入睡,可自己明明覺得疲倦之極,卻無論怎樣也沒有睡意。

    她勉強坐了一會,剛剛想站起來,卻見到不遠處另一棵樹下的蒙必格已經坐起身來,道「格格還沒有睡麼?」東莪道「是呀,明明感到很累了,不知怎麼的就是睡不著。」林中的那小堆簧火燃的正旺,東莪借這火光,看到蒙必格雙眉微皺,面有憂色,忙道「蒙必格,你有什麼憂心的事嗎?」

    蒙必格以手輕輕撫摸胸襟了一會,抬頭道「格格,這封信依童鏢師之言,竟然是漢人的什麼密信,我這心裡……有一點不是滋味!」東莪向他注目凝視,久久沒有說話。只聽得那堆簧火在夜風吹動之下,搖晃不定,仿似隨時都要熄滅一樣。

    許久許久,東莪輕歎道「蒙必格,我一件事想要求你答應,可是卻只怕會讓你更加難受……」,蒙必格看向她道「格格說的是什麼呀?但凡你有任何話,我都一定會聽命的。」

    東莪抬頭與他對視,雙眼在簧火下閃爍不定,竟像是蓄含淚水,就這般相望之中,只聽得她堅定而苦澀的聲音一字一頓道「我想求你,從今往後,忘了自己是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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