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卷第三十二章
天還是那麼地暗,穿行在山林野地間,時不時衣服被沾上一點濕氣,不多久原本被山火烤得極燥的迷彩服也差不多被浸透了,濕漉漉分不清到底是清晨的霧水還是身上的汗水。
徐勝文不時摸了摸被燒成大小不一洞口的褲子,因為天尚未亮,倒不用擔心某些沒被覆蓋的部位暴露在陳小婕的面前,但那些部位不時被一陣陣涼意觸碰上——那是將起的霧水,他依舊不由自主地憋紅了臉,走路也顯得更慢了。
「你還能走嗎,要不休息一下吧!」陳小婕誤會了徐勝文的意思,在那裡駐足不前。
「沒、沒事,我想我們應該在天亮之前走出這裡的!」
「真的能行嗎?」陳小婕已經感受到了徐勝文明顯的疲態,但猶自十分信任地點了點頭。
「真的,走吧!」徐勝文說完拔腿就走,冷不丁嗡地一聲,頓時眼冒金星,原來一米開外是顆不起眼的小樹,這一下剛好和他撞個正著,這一下除了疲乏和飢餓之外,鼻子眼睛乃至整個前額一片刺痛。
「你不是……說自己練過嗎,怎麼也撞上了?」陳小婕擔心之餘卻有點想笑,因為徐勝文被撞上的前一刻,還剛剛說自己是夜訓的尖子,哪裡有樹哪裡有什麼障礙物不用眼睛、憑感覺就能知道,這一下牛皮當場穿幫,陳小婕不由自主地漾上了一絲笑意。
「不好意思,我是太累才……」想解釋一下,突然感覺這樣未免太不謙虛了,徐勝文訕笑一聲:「其實在山林走夜路和樹木什麼的磕磕碰碰很正常。我們慢點吧……」
一言甫畢,嘩啦一聲,一片樹枝搖動的聲音,陳小婕也撞上了一棵樹,只是她和徐勝文不同,身子嬌嫩,再加上一夜的折騰,這一撞蹲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
「小婕,怎麼了!」徐勝文玩下身去,伸出手欲將她拉起。
「天快亮了嗎?我們能不能等天亮了再走?」陳小婕沒有讓徐勝文將她拉起:「其實我很喜歡。真的,這樣走在大山裡,累了就乾脆也睡在大山裡,體會清醇霧氣地纏繞……幾乎是夢,可我一直期望有一天經歷這樣的夢!」陳小婕真像說著夢話一樣,徐勝文站在一旁倒似成了多餘。
「可是小婕,我們是在執行任務,送你回家也是我必須執行的任務!」徐勝文一把將陳小婕徑直拉起,這才發現她的手微微顫抖,一點也不比自己狀態好多少。
「我來背你吧。你一個女孩子,累了一夜……」徐勝文猛地一使勁、將她攔腰抱起。這才發現陳小婕身上也是濕漉漉的,手臂碰到陳小婕額頭時發現那麼地燙。
「小婕,你高燒了?」顯然她的身體受不了這種冷熱交替的考驗,這個時候竟然出現了高燒症狀,徐勝文有點慌亂了,在這黑夜的山林裡,他無法送陳小婕去接受治療,
「別、你都累成這樣了!」陳小婕掙扎著想從徐勝文懷裡下來,可疲乏加高燒她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只是象徵性地動了幾下。就安靜了下來。
「別擔心我,我能行的,真的,小婕!」磕磕碰碰中。徐勝文抱著陳小婕穿行在漆黑地山林中,每一步都是那麼地吃力,突然感到懷中的陳小婕沒有一絲動靜了。徐勝文咯登一下,用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這才幾分鐘,已經是越來越燙了。
「能行嗎,小婕?……別急,我們很快就可以回家的!」但無論他說什麼,懷中那個人竟是再無一絲反應了,徐勝文越想越怕,突然瘋了一般狂奔起來,竟是再無一絲疲意了,那密佈山林的大樹小樹,也似懂得人心似地,竟是沒有再為難徐勝文。
山林在後面狂退,白天都要走上大半天的密林竟很快被徐勝文衝出,只不過除了手中這個人,他已經再不會顧及其他了,依舊在狂奔,穿越一條條街道,一幢幢建築物,黎明時分,終於到了上次陳小婕就醫的那家醫院。
「醫生呢,有沒有醫生,救命啊!」空蕩蕩的醫院走廊裡,只有徐勝文的聲音在響著,天色尚早,顯然醫院尚無人正式上班。
「誰啊……要看病到這裡來登記!」不遠處的值班室裡一個護士打著呵欠,探出頭望了望,突然發現徐勝文和他手中地陳小婕模樣恐怖嚇得驚叫起來。
原來此刻的徐勝文兩人,不僅衣服被燒出了一個個大洞小洞,連頭髮也被大火烤得一叢叢地,再加上身上的血跡和泥污,赫然像個野人一樣出現在那裡。
「你等等,我馬上叫醫生!」護士撥響值班醫生
同時,卻也撥響了110電話,一邊心情忐忑地關上房面再也不敢出來了。
不久幾個醫生匆忙趕到,將陳小婕接進去的同時,有意無意似地將徐勝文請進了另一間房子裡,似乎把門關上,徐勝文內心的一塊大石頭被搬,根本沒有顧及其他,因為實在太累,隨地一躺頃刻間進入了夢鄉。
醒來時,一床潔白的被子蓋在身上,手上綁了一條管子,上面掛的幾瓶液體正不斷往徐勝文血管裡滴。
「啊、怎麼我也……」徐勝文剛想說什麼,一個醫生推門而入:「您別動,您都昏迷了三天了,要不輸液,或許還要久點!」
「三天?」徐勝文疑惑地問道:「那那個女病人呢,我是說我送進來的那個!」
「海明集團的陳小姐嗎,昨天她們公司過來把她接走了,她可一直擔心您呢!」醫生匆忙間把徐勝文手上地輸液管重新理了理:「當時那麼早,您帶她過來治病的時候身上那個樣子,我們以為是壞人呢,後來才知道您就是徐勝文徐英雄,公安局的同志不來,我們還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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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按理說我們半年前都見過您,那次也是送陳小姐來看病吧.可當時您身上臉上到處都是傷痕纍纍,又是泥又是血根本辨別不出人,因此我們的值班護士才報了警……」
「原來這樣啊!」徐勝文尷尬地陪笑著:「那我這身衣服……」
「我正想說呢,徐英雄,您可是公安局地鍾局長和老洪一起幫您換洗的衣服,當時那泥和血地弄了幾臉盆,這兩位首長眉頭都不皺一下,真是讓人敬仰啊!」
「是兩位首長幫我換洗的衣服?」徐勝文地臉倏地紅了,卻又不由自主地湧上一層暖意:「怎麼這樣折騰我竟一無所知呢?」
門吱呀一聲打開,鍾局長和老洪赫然出現在門口,這會徐勝文更有點尷尬了。
「怎麼了,大老爺的會臉紅,怕我們見了你的光屁股嗎!」老洪的聲音粗而直爽,徐勝文欲站立敬禮,卻發覺手臂正在輸液。
「行了,你在治療,敬禮行注目禮就行了!」老洪語氣莊重起來:「你們8好樣的,那麼大的山火硬是靠著百把幾十個漢子將山火撲滅了,那——可是和天斗啊!」
「是,首長同志,我能打聽些事嗎?」
「是不是想知道其他人的狀況?」老洪雙眼緊盯著徐勝文,又是一聲歎息:「你算好的,除了偶爾幾處燒傷或者一些被撞傷的部位,你所以睡了這麼多天,或許是太累了……可你們8,包括指導員和連長,還有大部分戰士,都是大面積的皮膚被燒壞,很多部位不得不進行植皮手術……」
老洪話未說完,徐勝文已經驚得嘴巴都哆嗦起來了:「真的,他們現在在哪裡,我想去看看……」
「看看也得等你輸完液吧,他們和你一樣也就在這家醫院,這會也差不多都該醒了!」鍾局長搖了搖頭:「你們8100名戰士,受傷住院的近50名,這場山火實在厲害啊!」
突然外面一陣蟋蟀的腳步聲響起,老洪猛地將虛掩的門打開,數十名身穿病人服裝的男子簇擁在外面,一個個是那麼地熟,很多人臉上身上還綁著紗布,赫然正是指導員和連長他們。
「連長、指導員……你們都還好嗎!」徐勝文不知該說些什麼嗎,嘴巴動了動,緊咬著雙唇再也不吭聲了。
「還好,都沒事,當兵的破點皮流點血不算什麼,對吧!」指導員對著連長說,肩頸部位綁了一層紗布,那是被嚴重燒傷後進行了植皮手術,
連長則不同,半個臉部被包了起來,顯然他被燒傷的是臉部,他一聲不吭,也只是默然點了下頭。
突然一個拄著枴杖的人驀地映入徐勝文的眼簾,竟然正是一向好強的謝天保。
「天保……你怎麼了?」徐勝文十分吃驚地望著他。
「沒什麼,我命大,那麼高摔下來——沒死!」謝天保默然將臉轉了過去,然後蹣跚著一拐一拐自顧離去,徐勝文怎麼叫也根本沒用。
「他是救曹司令的時候一起摔下懸崖的,曹司令中途掛在灌木叢中,這小子幸好被一根籐蔓擋了一下,所以只是傷了條腿,那腿……」指導員說到這裡哽咽了一下:「那腿或許還要觀察一陣,如果不行,也可能要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