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不拋不棄
「去,跟鄉親們道個歉!」或許是最後一句話起了作用,徐勝文對郝龍的態度明顯緩和下來。
「道歉?這事有這麼簡單嗎!」中年村支書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那你想怎麼樣,打架嗎!」徐勝文突然猛轉過身來:「真以為怕了你們不成,告訴你們,我這位戰士說的是真是假先不談,即使真是他幹下了傷天害理的事情,也輪不到你們來懲罰,沒說的,他要做下了這事……老子親自送軍事法庭!」徐勝文因為激動,嘴巴開始哆嗦起來:「持銃追打解放軍,什麼行為?什麼行為?還真反了不成,我就不明白,你們什麼時候可以合法持有火槍了……」
徐勝文的強硬令村支書和一大幫村民連連後退,先前咄咄逼人的態勢明顯鬆軟下來:「解放軍就沒有不講理的……真要處理不公,我們還會向上面反映!」村支書開始規勸村民了:「鄉親們,大家開銃打傷了這麼多戰士,這個不對,我話先撂這裡了,哪家有銃的,明天趕快交公安局去……至於那事,咱今天暫且信回解放軍,明天再通過政府和部隊交涉如何?」他的話和先前來了個180度大轉彎,只是似乎有理,眾百姓默然,一個個轉身就此回去。
一排長許海波和三班長常冠標則對望了一眼,他們記憶中的徐勝文,似乎永遠是那麼地懦弱,如何今天一旦做了連長卻能表現出如此的魄力,難道真是所謂的不在其位不謀其職嗎?
「連長同志,今天一排的表現實在太差,很對不起你了!」一排長的臉部被竹葉掛破了幾處依舊滲著血:「因為個別同志的錯誤弄得整個連隊都不得安生,我作為排長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回去我會向全連做檢討!」
「好了好了!」一路上徐勝文一聲不吭,好像有什麼難以委決的事,對一排長講的話根本就沒聽進去。
「勝文,一排長和你說話呢!」指導員捅了捅他。
此刻一排長許海波滿腹委屈,見到昔日手下最窩囊的兵——如今一跳成為直接上司的徐勝文如此愛理不理,內心的難過難於形容。
「是嗎,一排長,你想和我說什麼?」徐勝文轉過臉來直盯著一排長。
「沒什麼,回去我寫好檢查,連務會上做檢討!」這語氣明顯在敷衍。
「寫檢討,寫什麼檢討?」徐勝文轉向指導員:「要寫檢討嗎,檢討什麼呢!」
「檢討什麼,當然是今天晚上的事啊!」指導員答覆。
「我怎麼不知道啊,要寫也不是一排長吧,我記得這事好像是郝龍弄的!」徐勝文驀地大叫一聲:「郝龍!」
「到!」驚恐中的郝龍站得筆直,
「我對你說過嗎,從今天早上開始,你就已經是連部通信員了!」
「沒……沒……沒……有!」驚恐中的郝龍驚喜交加,萬沒有料到連長會在這節骨眼上講出這樣一句話,這期間只有一個人愣住了——現任連部通信員李津,連長這話無疑宣告他通信員職務的終結,好像早有預感,他竟有種如釋重負一樣:「三班長,看來我要到你的班上了,您請多多關照啊!」
「你什麼意思?」三班長一時還沒明白過來,見李津橫眼看郝龍,才恍然大悟似地:「你在這位子佔了這麼多年,也該讓讓了,不過讓給他——哼!」三班長再不吭聲了。
徐勝文離幾人近得很,只是似乎根本沒聽到他們的講話,就這樣一路悶走,一直到回到連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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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部會議室,各班班長和四個排的排長坐在兩側,一個個一言不發。
「12點了,為什麼要召開這個連務會,你們都清楚嗎?」一直在等待發言的徐勝文打破了這個寧靜。
「連長,說真的吧,雖然有些東西尚未明朗,可事情明擺在這裡,您的處理方式我們實在想不通!」說話的是二排排長洪訓兵。
「有什麼想不通就說出來吧,這麼晚了難道還要磨蹭嗎!」徐勝文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想不通的怎麼是你二排長呢,該說話的人怎麼不站出來?」
「好,那我來說兩句!」一個人騰地站了起來,眾人看得清楚,那是三班長常冠標。
「做事情總得賞罰分明吧,有人犯了這麼大的事,幾個戰友受傷,弄得全連不得安寧不說,還攪得部隊和鄰近老百姓軍民關係這麼僵……雖然目前不知道是否已經觸犯法律,可將他調往連部,總不合適吧,連部,需要連隊優秀的戰士,怎麼能這樣就安排了呢……」
「好,這問題提得好,誰還想說什麼嗎?」徐勝文環顧四周:「這麼說大家都贊同三班長的意見了,贊成的請舉手!」
沒想到話音剛落,場中眾人倏地舉手,除了指導員外,就是他徐勝文沒舉手了。
「好,你們和三班長想到一塊了!」徐勝文沉默了一會,突然平靜地問道:「那你們哪個班或者哪個排想要郝龍同志,要的請舉手!」
這話猶如沒說,因為沒有一個人反應。
「看到了,都看到了,沒人要,是不是啊!」徐勝文猛地一頓腳:「趕出去嗎,你們是不是要將他趕出去?」
「好……那我問問大家,在座各位該知道我徐勝文吧,你們覺得是一年以前的徐勝文強呢還是現在的郝龍強?三班長,我們都做過你的兵,你來回答!」
「這個……」三班長猶豫了片刻,突然大聲道:「郝龍強過連長一年以前!」
「好,三班長你夠男人……我要的就是這句話!」徐勝文臉色一正:「一年前,徐勝文跑5公里肚子疼,做俯臥撐做不到50個,單雙桿只能做到三練習,就是站在那裡也是左肩高右肩低,咱敢保證全中國人民解放軍也很難找個那樣的窩囊兵,不說三班長,就是其他的戰友也從沒將咱當個兵、當個人看,可如今咱回來了,咱是橫著回來的,班長怎麼了,排長又怎麼了,老子一回來就當連長!」
徐勝文一旦感情被激起,就難以遏止:「那這個連長是怎麼來的,上級任命的嗎?廢話,當然是!可如果沒本事,上級不會讓個窩囊廢做連長,有懷疑咱本事的人嗎,有的站出來,一排長三班長不算,早是手下敗將了……」話一說開,連指導員也無法阻止:「勝文,行了,已經講得夠多了!」
「不多,我今天就是要說個明白,我要讓你們都記住,不要拋棄任何人,不要遺棄任何一個戰士,徐勝文能夠成為連長,郝龍為什麼不能,人三班長也說了,他比當年的徐勝文強啊,徐勝文當連長了,郝龍當個通信員有何不妥!」
徐勝文是動了真感情,現場所有的人都能夠感覺到,沒有人覺得他說得不對,可是想想今天這事,卻又都覺得這樣處置實在不妥。
「沒人說話我繼續說兩句!」徐勝文逐漸平靜下來。
「郝龍嗎,如果他沒犯事,批評教育一下就是,他為連隊菜地砍竹子雖然影響極壞,可動機是好的,再說他也不知道那是老鄉的竹子!一句話,犯事了,送他上法庭;沒犯事,明天讓他搬連部來……」
「對了,讓郝龍到連部我早上就定了的,今天他出了事,這個管理不善的責任理應由我來承擔,我申請記過處分一次,好,下面由8連代連長徐勝文向大家做檢討!」
徐勝文掏出一張草草擬就的紙讀了起來,一排長和三班長臉色很不自然,眼角邊上赫然掛了幾滴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