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開眼睛,一切還是沒有改變,是夢不是夢,都無所謂了。
也許真是人到最後的時候,就喜歡回憶過去的事。都想了一天一夜了,怎麼都還想個不停呢……到底什麼時候是個盡頭……
身上的白衫已經破成不像個樣子,污黑一片片,簡直如同乞丐一樣。失去了法力,不可辟塵,身上也不舒服的緊。可是這又能有什麼辦法,雖然我曾經最不能忍受這些。
微微皺眉,右手的袖子只能算是一塊破布連在一起了。看過去,手臂漆黑一片,隱隱中似乎有深紫色的脈搏在跳動。手掌的傷口已經結痂,猙獰的可怕。
沉思了片刻,我終於想起來,最後我就是用這隻手去握柳的劍,我最後沒有殺了他,是因為我的力量被吸盡了,可是只是這樣是不能封印我的,必須穿透我的心臟。
最後的結果是……我一聲苦笑。
他沒有殺我,便再也沒有機會了。這只右手便是災難的開始,一旦我被徹底吞噬,就完了。我用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冰寒刺骨的感覺,這哪裡是人的手?還要多久,全身都會變成這個樣子?那時候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
它在等待一擊成功的機會……我卻只能被動的阻擋。無所事事的日子,時間總是過的尤其的慢。說起來,我有多少年,沒有過地這般悠閒了。原道是。臨死之時才能得一平靜,也算是天意了……
日上三竿的時候,老人又來了這次根本連看都不看我,一眼瞥到我裸露在外的手臂,眼中閃過驚恐和厭惡。
我眼神黯了黯。終於放棄了去說些什麼。
也罷,這就是他們想要的結果吧。這樣,就不會再有任何人被我迷惑了,不會再有人被騙,不會再有人受傷,不會再有人死了……
嘴唇乾裂的不成樣子,內裡卻是痛地要命,都快潰爛了。老人照例給我灌了稀飯就匆匆的走了。好似我是惡鬼似的。我忍著痛苦,乾脆不去看他,我這樣的人,還是不要去嚇人,老老實實的好了……
直等他走了,我才緩緩的咳嗽起來。不論怎樣,至少肚子裡暖和了一點……
本想叫他給我弄點水清洗一下,一是怕嚇到他了,二是估計就算有水,我現在也做不到。廢人。真真是廢人也。
我閉上眼睛,沉沉睡去,一連幾天,醒來便神遊天外。睡著了就沉入黑暗,卻是連夢都沒有再做過了……
記憶被遺忘了麼?
還是我連自己都遺忘了,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每一個黑夜的來臨都在告訴我,時間又過去了一天。時間的流逝永遠都抓不住,當年,為了回到過去付出了那樣地代價,如今,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拿來交換了。
過了些許日子。我已經能坐起來了,傷口漸漸的開始結痂,癒合。只是每好一點,不詳的預感就更近了,我知道我的身體已經失去了本源,在這樣惡劣的條件下不可能癒合。
最糟的情況是。我的傷在好。
這說明我開始無法控制的失去了身體的主動權。它在自己修補。雖然現在只是被動的修補,但是這個過程一旦完成。就再也沒有挽回地機會了。那時,就是我徹底消失的時候吧?右手的骨骼開始變的僵硬,活動起來笨拙地要命,完全失去了人類的靈活。皮膚也是蒼白的,看起來沒有什麼,用手捏就能感受到他的堅硬。
我慘然一笑,搖了搖頭不去看它。扶著門框站著,這麼多天,我終於能來到門口,望外面的景色。
一片灰暗,也許僅僅是因為在我的眼中,才一片灰暗。
我立在荒涼的院落,能遙遙看著遠處的亭台樓閣,仙鶴飛舞。哪怕只是這樣看著,也覺得渺小地幸福,他們都很好呢。我在想,他們現在在做些什麼呢?柳有了我的仙府,他是個明白人,只要交出來,仙界不少人就欠了他的人情。修仙證道講究的是一個因果,所以倒也不同擔心有什麼忘恩負義之輩,除非想走魔道。這點,倒是比人間強……
外間一片歌舞昇平,真是很好很好。
可惜這麼遠,就算他們出現我也是看不到,唯獨讓我遺憾。這院子也不大,我當然清楚是出不去的。只是想轉轉,可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好在有一棵桂樹。踉蹌幾步,終於在倒地前來到了樹下,扶住樹幹。
急促地喘著氣,看來真地是不行了啊。我微微緩過勁來,抬頭看著樹枝,琢磨著是不是要折一支枝下來當枴杖用,否則我就得爬著回屋子了,那卻是我不願意的,哪怕淪落到如此地步。
我用左手撐住身子,僵硬地右手去打樹枝,結果總是差一點點。心中懊惱,要是以前,別說區區樹枝,就是參天大樹,平地拔起也不在話下。什麼時候連折一枝樹枝都能難住我了?
咬了咬牙,踮起腳尖輕輕一躍,結果樹枝沒折到,猛的失重摔了下來。痛的一陣嗦,這身子,怕是沒散架吧……
我掙扎著坐在樹下,開始發愣,然後哈哈大笑。
笑的幾乎連眼淚都流了出來,柳無回,怎麼到了如此地步,你都還不安分。如果不出來自然就不會有這樣的事了,本來就是廢人,自然什麼也做不到了……
連這種事都做不到了啊,我甚至都沒有辦法照顧自己。
茅屋的大門敞開著,我看著那冰冷的木板床,明明離這裡只有幾步之遙,可是我卻過不去。我甚至都沒有走回去的力量了,我默默的想,你已經是一個廢人了……
天空中驀地轟轟作響,電閃雷鳴,眨眼間,暴雨瓢潑而下。
雨水落在身上,順著發間,臉龐流下來。我一動不動,雖然很冷,便當作是洗澡了吧……
只是,難道連老天也在嘲笑我抑或是憐憫我嗎?
大雨一點也沒有停的意思,陣陣冷風吹來,冰寒刺骨。我*在樹上,這雨什麼時候會停呢?天什麼會黑呢?明天老頭什麼時候過來呢?估計又是菜粥吧,希望溫度合適才好,不是燙得要命就是冰冷的……
我覺得腦袋有些暈暈沉沉,被雨水沖刷的身體本能的瑟瑟發抖。
幸好,這裡沒有別人……
這樣的我,就該自生自滅才對。我迷茫的睜著眼睛,其實什麼都看不見,因為心不在。一會兒笑一會兒哭,狀似瘋癲。
雨水嗆進喉嚨裡,我禁不住咳嗽起來,卻什麼都沒有吐出來。只覺得胸口噁心的要命,於是更加拚命的咳,左手抓住胸口,可惜還是什麼都沒有,最後陣陣乾嘔。
忽然背上有人輕輕的拍,半晌,我才反應過來。
緩緩的回過頭,卻是一個綽約的白衣女子。亭亭玉立風雨中,手舉紫竹傘,面容似隱藏在飄渺仙霧之中……
看不清……
「你是誰?」我問,雖然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是卻知道她沒有惡意。
可是我想來想去,想不出還有不恨我的人。不恨的我的人都死了,都走了,都不會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她聲音清幽,隨風飄入我的耳中:「大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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