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倚在床上，我有些茫然的看著窗外。這樣寧靜而又美麗的地方……偏偏是幻境。
有一種想要這種寧靜永遠持續下去的慾望，如果我也可以這樣平靜的變老，直到死去。那是不是就是幸福的闡釋了？但是我不能被迷惑，我還有沒有完成的事……
輕輕的咳嗽了兩聲，身上的衣服早就換過了，傷口也被重新包紮。也不知他用的什麼方法，總之效果還不錯，至少不會輕易的撕裂傷口了。
我回想起那天，姬胤比起以前，沉默了許多，表情也總是淡然的。忽然發覺我也開始有些不懂他了，為什麼一個人可以變的這麼多。
他小心翼翼的照顧我，溫柔如同情人。卻沒有多說一句話，沒有多提一個要求，甚至不像以前一樣用或愛或恨的目光看我。
這種過於平和的氣氛……讓我很不安心。因為不能掌握的人才是最危險的，看不透心思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這種人會讓你無從下手，比如……師父。
想到這裡心中一悶，來這裡也過了好幾天了，不知道兒和父親他們怎麼樣了。委實是不能安心，可是我就算這個樣子出去，恐怕也是什麼事情都幹不了的……真是麻煩呢。
「喝藥了。」姬胤推門進來，手中端著一碗藥。
我抬眼看了他一眼，接過藥來，仰頭一飲而盡。由於喝的太快，反而嗆住了，猛地咳嗽起來，嘴巴裡全是澀然的苦味，如同黃連。
姬胤將碗拿去。伸手拍了拍我的背，然後轉身出去。
我俯在床上，右手抓住胸口。垂下的頭髮擋住臉上痛苦的神色，我咬緊牙關，神色猙獰，胸口劇烈的起伏。
每次，我都會很快地喝掉藥，因為我不想看到自己的樣子。任何能倒映出我的樣子的東西我都不想看到！
還記得前些天不小心從水中看見自己模樣。手一鬆就摔壞了杯子。這是我嗎？而他一直面對這樣的我，為什麼可以這般若無其事？
手輕輕的拂過自己的眼睛。血紅的雙瞳，如同擇人而噬地凶獸。
血瞳白髮。
到底是怎樣一步步變成這個樣子的？我地口中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輕笑，這樣，就是真正的魔了吧……
這個模樣，一直在提醒我，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
現在的我。到底算的什麼？是人還是魔？如果是人地話，可還有人的特徵？如果是魔的話……
連妖怪都不如的魔物，沒有理智的魔物？只知道殺戮和破壞的魔物？
我還有多少時間……
每天，我都會問自己，我還有多少時間……
伸出雙手，蒼白修長的雙手骨節嶙峋，帶著一種不健康地灰暗顏色。指甲尖利。長時間沒有修剪，看起來很是雜亂。
緊緊的抓住床單，血瞳中全是冰冷的光芒，還有著一絲瘋狂。這就是我，恐怕現在出去。沒有一個人認識我了吧？連柳，父親，母親，都一樣……
沒有人相信我是曾經的無回仙君了吧……
我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這樣的結果不是很好嗎？終於要走上絕路了，等我再好一些。馬上。我就會離開這裡……殺了姬胤，讓他再沒有辦法阻止我。
狠狠地一口咬在手腕動脈處。鮮血洶湧而出。陶醉的嗅著鮮血的味道，已經幾天了？我快要壓抑不住自己了，我想要更多的鮮血和死亡……
什麼都吃不下，什麼都不想要，新鮮的鮮血和血肉讓我興奮。想要撕裂一切毀滅一切。
一點點的舔舐著傷口，任憑血腥味瀰漫整個房間，如同地獄地味道。儼然覺得自己此刻正置身於雲霧之中，又如同飄渺仙境。
「你在做什麼？」一聲驚呼。
一隻手緊緊地握住了我鮮血淋漓的手腕，抬頭一看，是姬胤。
展顏一笑，我道：「剛才不小心撞了一下，你幫我包紮一下吧。」
他臉色鐵青，手在微微顫抖，定定了我看了我一眼，然後利索地幫我包紮傷口。我看著他將我的手腕包好，一會兒成了一個小粽子，覺得甚是好笑。
「沒關係的，隨便包一下就好了。」我表情柔和，「已經好了很多了。」
一陣微妙的沉默，半晌，他垂首低聲道：「下次不要再傷害自己。」
我一怔，他居然讓我不要傷害自己。可是我不覺得我傷害自己了，這讓我覺得很是暢快，我渴望更多的鮮血，更多的殺戮。
舔了舔嘴唇，我笑道：「好，我聽你的。」一隻手挽上他的肩膀，我湊過去，微微一笑。
姬胤怔了一怔，就在這時，我對著他的脖頸一口咬下去！
他錯愕的瞬間瞪大瞳孔，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將我推開。
更多的鮮血湧了出來，我吞嚥著，但是還是有很多流了出來，沾染了他的衣服和我的身體。這鮮血比我的味道更鮮美，我早已厭惡了自己的，那個澀然的味道。
瞳孔中的紅色似乎更深了一些，我就像一個野獸，緊緊的咬住自己的獵物。
可惜，我還沒有恢復，否則就不用偷襲這種方法了，頗有些遺憾的想。
終於，姬胤一聲低喝，扯住我的肩膀用力將我甩開，一手摀住自己的脖子，複雜的看著我。
我慢悠悠的爬起來，冷冷的看著他，輕輕的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跡。
你現在知道我是怎樣的怪物了麼？難怪魔是要被趕盡殺絕的，沒有任何一個正常人能夠容忍吧……因為這樣的怪物，會讓人恐懼……
所以，你應該恐懼或厭惡地目光看我。不要再用這種似悲痛又或是複雜的我看不懂的眼神……
不要再抓住我不放，無論怎樣……
「為什麼要這樣放縱自己。」姬胤閉上眼睛。眉頭蹙起，「這就是你想要死的理由嗎？」
我一怔，這就是我想要死的理由嗎？
對，也不對。
應該只能算是理由之一吧……
只是，你又是誰？憑什麼這樣的質問我！你是誰！
此刻他的眼神和柳的相重合，都是那樣地悲痛和無奈。為什麼？是為自己還是為我？
我雙手抱頭，聲嘶力竭的吼叫著，聲音支離破碎。
頭好痛。痛地幾乎要撕裂開來，心也在痛。痛的幾乎要停止跳動。我好恨你們，我不想要苟延殘喘！為什麼要逼我！
一雙手忽然捧住我的臉，將我的頭固定住，然後一個溫熱的東西貼了上來。
聲音戈然而止，我瞳孔收縮，茫然的看著他。
這是一個滿是鮮血味道地吻。如此淒絕又艷麗。
我澀然的張著眼睛，已經不知自己在想些什麼，或者說什麼也沒有想。
「如果你要死，我就陪你死好不好。」他靜靜的看著我，這樣輕易的下的決定。
我將頭埋在他的胸前，雙手緊緊的扣住他地肩膀，不停的顫抖。發出低低的笑聲。這笑聲斷斷續續，低沉澀然。
「不好。」我的聲音沙啞低沉，「一點也不好。」
「為什麼不好。」他輕輕的撫摸著我地頭髮，聲音夾雜著一絲笑意：「你還在嫌棄我麼？」
我笑著搖頭，幾乎要把鮮血都笑出來。
他便也跟著一起笑。聲音卻執著的響在我的耳邊：「我是妖，你是魔，我們現在很合適不是麼？放心，我永遠不會嫌棄你的。」
他的眼睛裡是淡淡的笑意，溫暖地幾乎可以融化一切。
我怔了一怔，終於一聲苦笑。原來謊言說了一千遍。還是謊言……連我自己。都不能相信，何況別人？
我真希望。你能恨我……
「我以為你放地開了，你變了很多。你是我最不明白的一個人……」我笑道，表情卻似要哭出來……
如果要說這個世上我最厭惡地人是誰，那麼毫無疑問是我自己。高傲，虛偽，做作，不擇手段，凶殘無度，死不悔改……所有人類的劣根性似乎都能在我的身上得到體現。
如果美麗的外表也可以迷惑別人的話，那麼現在也沒有了……
我就是這樣的人，一個為了目的不惜傷害自己和別人的人……不惜傷害不該傷害的人……
「我也不明白。」姬胤唇角微微勾起，「但我知道一輩子只愛一個人，生死相隨，不離不棄。」
「所以，想悔改也晚了。」他的手也在顫抖，不過很快穩定下來，穩的可以把握住一切。「而且，我覺得很幸福。哪怕被誤會被傷害被利用……也都覺得幸福。」
「我和我的族人，我們都終於自己的伴侶，生生世世。」
「我……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明白，你就是我要的那個人，我才明白……沒有任何人可以代替……」
「所以，我心甘情願被你欺騙，心甘情願為你做一切，心甘情願被你利用……我只要，你能答應我好好活下去。」
「或者，讓我陪你一起死。」嘻嘻，開了一個新坑《勝負難料》，痞子受和腹黑攻。一個幾萬字的短篇，比較歡樂的文，大家有興趣的可以去看看，不會影響《無回君》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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