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盯著眼前的人，不放過他每一絲細微的表情。這次我終於有了一點收穫，只因為他眼中的悲哀和落寞沒有掩飾住。
這眼神太像一個人，而我一直告訴自己不會是他。
如果是那個人，如果是他的話……
那麼他就真真是那最不可救藥的人了，最笨最傻最不知所謂的人了。
我看著他，笑容漸漸的變冷，心中卻一絲絲的抽痛。我一直認為除了血緣關係，除了最親近的人，再也無人可以做到，為另一個人不惜一切……
我那時那樣的傷害他，然後狼狽的逃開。那時的我不曾想到，他的再次出現會讓我如此不知所措。這就是我一直逃避事實的原因麼……
不論什麼樣的錯誤都可以被原諒，無論如何都不會拋棄對方。就如飛蛾撲火……
所以，一定不是他罷……
他看著我的笑容，眸中的神采一點點黯淡下去。微微扯開嘴角，語氣卻不復一開始的平靜，帶著淡淡的嘲諷。「很可惜的是，我並不打算回答你的問題，就此告辭。」說完就轉身離開……
我眼神一冷，這樣就想走？還是你真的覺得我是好打發的？我既不能肯定你的立場，你又將崑崙弄得雞飛狗跳，還不知道下次會搞出什麼事情來。
伸手用上了七成的力道就向他抓去，對於我看不透深淺的人來說我從來不會掉以輕心。
只是出乎我意料的是，這一抓卻輕而易舉的抓實了。我的手指深深的陷入他的肩膀，血順著指縫流下來，指尖幾乎觸到了他的骨頭，肯定……很痛……
再然後，就像是慢動作一樣，他向後倒來。回頭的瞬間我看清了他的表情，絲毫沒有掩飾的……
赤裸裸的悲哀，如同一個垂死的病人失去了最後的希望……
他的臉色很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就在他轉身前都沒有表露出來一絲……他受傷的事實……
是的，他能大鬧崑崙，但誰敢說自己能全身而退，就在以前全盛時期的我也不能，我始終忌憚那個地方。
他受傷了，是理所當然的，但是他掩飾的太好，或者說我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一點，我的心裡只有對他的防範。
「你又要殺我嗎？」他看著我，談吐間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流下來。眼眸漸漸的變成碧綠色，髮絲一寸寸的變白，出現我面前的是一個再熟悉不過的面孔……
是他，真的是他……
我條件反射般的就想用冰冷的表情面對他，想要說出那一如既往的冰冷的話語。但是對上他的雙眼時只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麼壓住了，很重很重……重的喘不過氣來，也說不出那些準備好的話來……
都這樣了，他還要跟著我……
我一直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在浮雲島上，我的所作所為難道還不夠麼？
我受傷暈倒的時候，也是他守候在我身邊嗎？然後一直一直……跟我來到這裡……
我不願意相信，他可以做到這個地步。於是我甚至欺騙自己，可是為什麼要這樣……
眼前是我不得不相信的事實。很亂很亂，這種混亂讓我的一切都處於停滯中。甚至於忘記了鬆開抓在他肩頭的手……
直到他看著我，緩緩的閉上眼睛，遮掩了那一抹深深的碧綠，他真的傷的很重。
這才震驚的鬆開手，推開他，好像他是一個很可怕的怪物，好似碰觸都會灼傷我的手，儘管他此刻一動不動……
然後，面對他閉上的雙眼如釋重負般卸下自己的偽裝……他此刻看不到我的表情，他什麼都看不到……
然後，我才了然他的眼神，那一刻，他是否以為，我會下殺手？
只是，這不就是我希望的麼？我就是這樣一個人，不需要軟肋，不需要他來成為我的弱點。
雖然……覺悟的不晚卻沒有預想的成效。
沒有猶豫，沒有掙扎。我不能放任重傷的他在這裡。抱起他來，頓了頓就往相反的方向迅速離開。
不論如何，你成功了……我不會再殺你。
真的，我也不會讓你死。是你執意要闖進我的人生……
我不是做的夠絕了麼？明明那麼的無情，那麼的冷血，你的喜歡又是那麼的莫名其妙，但是偏偏就糾纏在一起，成為羈絆，到現在……已經是一個解不開的結。
你讓我，該如何做……
是了，先救你吧，該如何做，也是以後的事。
當我站在玉兒面前的時候，我很理解她驚訝的心情。因為我現在一定很狼狽，而且這種狼狽是無法用表面來掩飾的。更何況……
我的手中還抱著一個陌生的男人，一頭銀髮身受重傷的妖冶男人。
「大人……」玉兒道，有些急切的站在旁邊，但是卻不知道該如何幫忙。
我淡淡的笑了下，「我們先離開這裡，事情我大概已經清楚了。」
玉兒咬牙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一處隱秘的地方，是以前出去玩的時候發現的。我們暫時去那裡避避吧。」
我點頭，不再多言，玉兒在前面帶路。
仙界很大，找個藏身的地方並不難。我以前是不喜歡出去的，但是從來不禁止玉兒和彥雪出去玩，畢竟那時他們還是有些小孩子心性的。
所以他們能發現這般世外桃源樣的地方我也不意外，確實是個好去處，而且還有幾間小屋，空氣中飄蕩著淡淡的桂花的香味。
玉兒得意的看著我，道：「以前我經常偷偷和雪哥哥出來玩，大人您總是閉關不知道呢。有時候玩的凶了不敢回去，我們就會在這裡住一晚，於是就做了些簡陋的屋子。」
我腳下一頓，「彥雪和你？」
玉兒又笑了笑，「不過大人你不必多擔心，自從他離開白露宮後，再沒來過這裡了。他自知說不過我，也就開始躲著我了。他是不會想到這裡的，更不會想到我會帶大人來。而且我很清楚他對你的崇拜，有時候這會讓他盲目。」
「是嗎。」我隨口的應道，並不是要等待回答。只是玉兒似乎很較真……
「是啊，大人。」玉兒歎道，秀整的眉似乎糾在了一起。「其實，雪哥哥很希望能幫你，他是可以相信的。而且我相信，這世上，除了我們，還有很多人願意幫助你相信你……」
我一頓，看向玉兒，卻正對上她的目光，眸光清亮。
我有些不自在的偏過臉去，只是一低頭，又看到懷裡暈倒的姬胤。一聲歎息輕的如同跌落的塵埃。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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