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心術 冠蓋京華 第七十章 羚羊掛角(上)
    在他想來,敢入京刺殺當朝相國,必非尋常人士,所以才派出飛龍、鄧虎這兩人,豈知三十招下來,雖然看起來那白衣少年迭遇險境,卻總是僥倖脫險而出,飛龍、鄧虎二人絲毫耐他不得。不由看得又驚又怒,一揮手,又有四名鐵甲武士貼了上去,這一來白衣少年更是迭遇險境,而那黝黑少年無名依然不為所動,站立原地,冷冷看著。

    然而片刻運去,雖然那白衣少年看起來更見危險,卻依然是絲毫無傷,那鷹騎首領有些坐不住了,冷冷一笑,沉聲說道:「十六翼,你們也上去,我倒要看看,這少年倒底有多少斤兩,究竟能當得我多少鐵翼精騎。」

    一排人應了一聲,從那鷹騎首領背後馳出,長槊斜揚,直指場中與六人周旋的白衣少年。殺氣瀰漫開來,一時間四周難聞呼息,空氣凝重壓得人都喘不過氣來,便連那黝黑少年無名都忍不住將手摸向腰間,只要面前那白衣少年一有不測,他便會衝上前去。

    在那黝黑少年眼中,面前的白衣少年翻飛飄舞,在重重槊影之中,宛如一隻碩大的白蝶。就這樣過了數十招,無名的眼睛驀然一凝,因為他看到,那白衣少年的手,終於按到了他手上的長形包裹之上。

    那裡,毫無疑問,就是那白衣少年的兵器——一把普普通通的三尺長劍。

    「蹼」的一聲,在二十個人圍攻之中,那白衣少年的身影終於漸漸慢了下來,一不小心,就被一枝長槊刺中肩膀,骨骼一下子完全碎裂,鮮血順著長槊流下,那白衣少年猛然停住。

    那刺中白衣少年的鐵甲武士正覺興奮,想不到在飛龍、鄧虎以及十六鷹翼的包圍下支撐了這麼久的少年,竟然會最先傷到自己槊上。然而他猛然間就張大了嘴巴,連順著那少年肩膀轉動長槊增加對方的傷害率一時都忘去,因為他對上了一雙冰冷若雪花般的眸子,正冷冷的瞧著自己。

    然後那個少年就忽然定住,周圍的長槊一時間疊疊重影向他掃去,而他不閃不避,左手卻按到了手中那個一直封存不動的長形包裹之上。

    然後他就從那個少年口中聽到了幾個冷漠的字:「拔劍斬第二式:大殺劍式!」

    一團燦爛的光華驀然從那白衣少年手中爆出,在重重槊影之中翩翩飛出,綻放一地的血花。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之中,那白衣少年傲然站立原地,肩膀之上還插著那支長槊,而地上滿是殘肢斷臂,破甲斷槊,鷹翼精騎之中,二十位頂尖好手,竟然無一生還。

    那鷹騎首領雙目血紅的瞪著面前這個少年,見識過多少大的場面,從千軍萬馬中殺出,這僅只兩百人的精騎,可以算是宛國最後一支中堅力量,承擔著無上的責任,死一個就是王朝之痛,而今,為了追殺疑是刺殺相國錢謙溢的這兩個少年,竟然一下子去掉了二十名鷹騎精衛,回去讓他怎麼交待?

    無名呆呆的站在原地,摸著腰間軟劍的手忍不住鬆了下來,一臉駭然的看著傲立於斷臂殘肢之中的那白衣少年,喃喃的道:「這是什麼武功?什麼武功?……」

    那白衣少年伸手抓住深深插入肩膀的長槊,猛然用力往外一拔,一股血箭猛然標出,他伸指點住肩前幾大穴道,略為止住肩頭的鮮血,長劍就那樣斜拖在地上,向著那鷹騎首領一步一步走去,神情猙獰。他那雪白的襯衫之上,早已染滿了鮮血。

    那鷹騎首領雙目赤紅的瞪著他,直欲擇人而噬,神情猙獰得可怕,他此刻只想大手一揮,將手下幾百的鐵甲精騎將面前這個少年踏成肉餅,但右拳緊握,骨頭都稜了出來,左手按在腰間佩劍之上,卻遲遲難以下決定。旁邊侍衛不住的催促道:「將軍,下令吧,讓我們為死去的兄弟們報仇,一定要活剮了這小子。」……

    那鷹騎首領臉色陣青陣白,雙目望著一步步走近的那白衣少年,那一股滔天的殺意沖天而起,然而,就在他手掌握著的指甲都刺出鮮血的時候,他卻猛然一揮手,下令道:「撤退!」

    那些殺氣騰騰的戰士齊都一怔,面面相覷,不敢相信的看著他們的將軍:「不是吧,這小子……我們要殺了他,為兄弟報仇!」

    那鷹騎首領冷冷的看著那個發話的鐵甲精騎,冷冷的道:「那好,你去吧,其他的,跟我走,違令者,殺無赦!」

    那些鐵甲精騎面面相覷,雖然滿腔殺意,但對於他們這些從血肉山河之中倖存下來的人,卻比誰都明白軍令如山的真正涵義,哪怕,明知那個決定是錯誤的,那你也要堅決不疑的去執行,不容反駁。

    最終,他們還是緊跟著那個鷹騎首領一齊,向著宛國的方向馳去,回望地上那些原本血肉交融的兄弟們的屍骨,竟然沒有一個人出來收拾一下,只是眼裡熱淚,胸中怒血,卻洶湧澎湃,如江捲浪。

    那個原先叫囂著要為兄弟報仇的騎士拄劍跪地,對著地上屍體拜了三拜,然後才含淚扔去手中長槊,脫下鐵甲,拿起腰畔長劍,看也不看那白衣少年一眼,邁開大步,向著那隊鐵騎奔騰遠去的煙塵相反方向而去。口中放聲高唱:「大風捲水,林木為摧。適苦欲死,招憩不來。百歲如流,富貴冷灰。大道日喪,若為雄才。壯士拂劍,浩然彌哀。蕭蕭落葉,漏雨蒼苔……」

    他的背影漸漸遠去,然而站在客棧門口目睹了這一切的那蒙面女子,眼中卻不由得滾落一滴淚水。

    喃喃低念:「……適苦欲死,招憩不來。百歲如流,富貴冷灰。大道日喪,若為雄才。壯士拂劍,浩然彌哀……」一種深入骨髓的悲慨,漸漸瀰漫開來。

    直到鷹騎六翼的身影消失不見,白衣少年苦苦支撐著的身子方才匍然倒地,剛才那一下重擊,長槊再加上大馬一衝之力,足可碎石毀巖,何況他一介肉身凡胎?動氣使出拔劍七決第二式後,若是真的再戰,或許他可以憑借拔劍七決再斬殺對方二十個鐵甲精衛,但自己肯定也得報銷在這了。現在一旦放鬆下來,立即眼前一黑,轟然撲倒地上,砸起一天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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