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阮籍狼狽,那六個人也好不到哪裡去。阮鹹王戎兩個,尚且還是十五六歲的孩子,這麼一凍一累,免不得鼻涕掛兩道。劉伶累極了,他也不管這是哪裡,歪歪斜斜坐了一會兒,不等熱茶煮好,只喝了兩口酒,便躺在蓆子上呼呼大睡。向秀那凍得通紅的臉,進了屋子以後被熱氣一熏,又熱的通紅,想必是有些凍傷了。山濤最為年長,倒是沒顯出什麼狼狽來,卻也累得很,說了兩句話,也是辭不達意。
幾人之中倒是嵇康最為閒適,一點沒有顯出狼狽來,他取出琴,拂掉上面的落雪,輕輕撫過琴弦,卻不彈奏。
雖然阮藉口中說的輕鬆,雯夏看著眼前那七個人的模樣,卻也猜出個大概了,想必是這幾個活的太飄渺的人,入山賞梅卻找不到歸路,一片白茫茫中連南北都分辨不清,一通亂走,才會弄得這般狼狽吧?
想著就覺得好笑,不過看那七人這般模樣,雯夏卻也有些於心不忍,起身到後廚,幫著媚兒用簡單的食材弄些吃的東西出來。
雯夏不善下廚,媚兒也好不到哪兒去,若是只有蔡文姬董祀他們四個人,倒也好對付,只是人一多,免不得有些手忙腳亂,好不容易拼湊出幾盤子菜餚,又煮了米飯,只是大雪封山,這肉是斷了許久,就算是神仙也變不出來「好了好了,吃飽了再睡n」雯夏推了推那兩個流著鼻涕的少年,又喊醒那幾個睡沒睡樣兒的大人。幫著媚兒布好了碗筷。
雖然是簡單地很的東西,但是對於腹中空空的七個人來說,卻不亞於瓊瑤玉液了。就連一向莊重自持的山濤,也挽袖子大吃一場。至於阮籍劉伶等人,更是大嚼一番。而那個少年阮鹹。都急得上了手。
好端端的竹林七賢,居然還有這般狼狽地時候,如若講出去,誰會相信呢?雯夏肚中好笑。
蔡文姬這裡地方再大,也沒有可以容得下七個人的地方,這一夜那七個傢伙便都擠在正廳,圍著火塘。被蓋也不夠,只得兩人共用。
累了的傢伙。就算睡在草堆裡,也能安然入睡。
雯夏一向淺眠,睡到半夜,只覺得窗外亮得很,推窗一看,才發覺今夜月圓,月光明晃晃地,映在雪地上,又被反射到窗內。這般一折騰,雯夏那點睡意早已經沒了。穿了衣服坐在窗邊,又覺得很是無趣,便推開門想要出去走走。
她一人獨居一室,連門都是分開的。今日因人多,媚兒忙亂了一陣,也沒過來,所以雖然她半夜起來了,卻沒有驚動任何人。
月光,白雪,雯夏瞇著眼睛,覺得那雪色有些刺眼。四處一看,白茫茫一片上,卻突兀地矗立著一個青黑色的人影。
只因為今夜的月光實在太好,就算那人身上穿著暗色的衣服,但是站在雪地中,卻是清清楚楚地。
誰會在這麼晚出現在這裡?是那七個人裡面的一個麼?雯夏仔細看了看。又覺得有些不像。雖然模模糊糊看不清身形,但是那件衣服地顏色。覺得不是七人中的任何一人所穿的衣服顏色。
「誰在哪兒?」雯夏嘗試著問道。
遠處的身影晃了一下,似乎還向這邊走了兩步,又停住不動了。
難道——夜半遇鬼了?
雯夏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嚇出一身冷汗,拚命想要看清楚那個人有沒有影子,但是一來距離太遠,二來雪地反光,根本看不清楚。
雯夏本是個不信鬼神的,但是在她自己親歷一次地獄之旅後,卻由不得她不信,人死以後,是真的有魂魄存在的。
雯夏開始後悔了,晚上真應該拉了媚兒來一起睡,兩個人,總可以相互壯壯膽。雯夏想要退回屋子裡,但又怕那個不知是人是鬼的傢伙跟上她,就此陰魂不散,那可就完蛋了。
「別怕別怕,自己又沒做過什麼虧心事,不會有什麼冤死鬼找到自己頭上的。」雯夏一面給自己鼓氣,一面卻悄悄後退了兩步,脊背靠上了門,才壯著膽子問道:「你到底是誰?」
那影子晃了兩晃,居然又靠近了雯夏一些。
這回雯夏是真地腿軟了,也不管會不會鬧到四鄰不安,大喊道:「來人!來人!」
她的聲音也有些發顫了,手也冒汗了。好在這麼一聲喊出來,蹭噌兩聲,便見從正廳裡竄出來兩個身影,雯夏抬手指著那個晃來晃去的影子,道:「哪
兩個影子一個奔向了雯夏,另一個卻是衝著那影子直奔而去。
「喂,沒事吧?」奔向雯夏的影子是阮籍,那個傢伙身上還披著雯夏給他地披風,只是出來的匆忙,裘皮披風一半搭在肩膀上,另一半到滑落腰間,有點像是西藏人的穿衣風格。
那奔向影子的人極快,宛若一道風,根本看不清人影,只是他快,那影子卻更快,看是看著不動,等到他快要接近的時候,一晃,不見了。
「小康也失手了。」阮籍看著,搖了搖頭,道:「太快了。」
雯夏也不知他是說嵇康快,還是說那個不知是人是鬼的影子快。只是從前未曾見過嵇康顯露武功,卻沒料到他身手如此迅捷。
嵇康又再四下找了找,便返回了。
「小康,如何?」阮籍問道。
嵇康搖了搖頭,道:「我還沒看清他的樣子,只一眨眼的功夫,就不知道去了哪裡。」
雯夏脊背上地冷汗又冒了上來,這比嵇康還快的,一眨眼就不見了,難道真的是鬼?
月色很亮,阮籍看到了雯夏臉上的表情,哈哈笑道:「喂!你該不會是以為見鬼了,才嚇成那樣吧?我原來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雯夏白了一眼阮籍,心中那種懼怕還是沒法祛除。
「不是鬼。」嵇康肯定地搖了搖頭,道:「在他立足過的地方,雖然極輕,但是有腳印,這一定是個高手。」
嵇康說的話讓雯夏稍稍放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