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曹芳推開門的時候,還真怕從裡面扔出什麼東西來,於是在推開門的一瞬間,他側過了身體向旁邊微微閃了閃,若不是顧慮著皇帝威儀,他恐怕早就抱著頭蹲到一邊兒去了。
不過,似乎,好像,對於他這個皇帝,皇妃還是很給面子的,從他跨進來以後,便再也沒有什麼東西被扔出來。
其實只是方才雯夏忘了時間而已,後來他人都進來了,總不能提個香爐直接砸到皇帝頭上去吧?曹芳那個身子骨,恐怕這一下子會砸斷他的骨頭,所以只好作罷。如果來的是曹爽,雯夏倒是很樂意讓宣白將屋內最重的東西都砸到曹爽身上,別看曹爽頂著個大將軍的頭銜,雯夏不信他那個酒囊飯袋能躲得過這一下悶頭蓋。
可惜來的不是曹爽。
「皇妃?」曹芳試探著喊了一聲,沒聽到回應,曹芳試探著向前走了兩步,只見那屋子裡光線極暗,窗戶上似乎都從裡面用黑布一類的東西蒙上了,又不點燈,就算是屋外春光明媚,屋內卻也是一片陰暗。
「皇上,讓奴才先進去看看?」曹芳跟班的小太監小懂徵求著曹芳的意見。
曹芳猶豫了一下,本想應該自己先進去才是,但是看一眼那很沉沉的屋子,卻終究是有些膽寒,便點了點頭……
小懂見曹芳點頭,一撩衣襟,便跨過了門檻兒,走了進去。
「娘娘?娘娘?」屋子裡很暗。但是空氣還好,沒有小懂想像中沉悶腐爛的味道,「娘娘,奴才是小懂,皇上來看您來了。」等到眼睛稍微適應了些。小懂便在那一片陰暗中看到了一個背影,衝著那背影叩拜下去。
一顆火星劃破了黑暗,小懂但覺得眼下一亮,一盞宮燈出現在眼前,接著,小懂便看到那只拿著宮燈的手,白色地宛如羊脂玉膏一般的手,捧著式樣古樸的銅質宮燈。卻是另一番詭異的美,順著那隻手再往上看,便是漸漸走進的皇妃。
人地臉在一盞搖曳不定的燈光下看總是會有些詭異的,更何況小懂本來心裡就有些發毛,此刻看到向他走來的皇妃,脊背上冒出的汗都濕透了衣服,跪在那兒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小懂感覺到皇妃走到他身側,彎下腰將那盞宮燈湊近了他的臉,更是不敢稍動一動。
「你是小懂?抬起頭來。」柔柔的聲音在小懂耳畔響起。聽著這聲音,小懂心中稍稍平靜了些,心道若是真的瘋了,說話不會這般平靜安逸吧?但終究是有些怕。又不敢不從命,顫著嗓子應了一聲「是」,緩緩抬起頭來,雖說是抬起頭,卻不敢看皇妃,只將眼睛拚命盯著地面。「果然是小懂,有些日子不見,你長大了。」雯夏直起腰。道:「起來吧。」
小懂壯著膽子爬起來,低著頭,用眼角餘光去打量雯夏,方才似乎是自己嚇唬自己,此刻再看,雯夏在燈下地樣貌一如往昔。頭髮像從前一樣簡單整齊。素顏不施脂粉,任何一點看起來都和自己見過的皇妃一模一樣。神情也正常地很。
小懂一顆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心想一定是因為皇上連著一個多月都沒有來,皇妃發了發脾氣罷了。
「皇上來看您了。」小懂小聲說道。
「哦?」雯夏微微側頭,笑道:「那怎麼不進來?被我嚇到不敢進來了?」
「不,不是。」小懂連忙否定,最然雯夏說的的確是事情,但若是讓人知道皇上因為膽怯,連皇妃的屋子都不敢進,這傳出去可成了什麼話。看著燈下雯夏側頭而笑的容顏,小懂微微驚詫,這皇妃不管怎麼說也是做了娘的人,怎麼她的神情舉動卻依然宛如少女一般?如此活潑靈動。哎,這麼一比起來,皇后可就差的遠了,皇后失去那個孩子之後,神情總是恍恍惚惚,眼神比從前呆滯了不少。怨不得皇上和皇妃在一起地時候,總是一臉高興,一旦和皇后在一起,卻是沉悶地連幾句話也說不上。「是,奴才這就請皇上進來,皇妃這屋子有些暗,要不要多點幾支蠟燭?」
「失寵之人,點那麼多燈,亮晃晃地未免張揚。」雯夏將手中那盞銅燈輕放在宮室正中間的地板上,笑道:「這一盞就夠了。」
小懂的心裡又開始發毛,心道這位皇妃該不會是真的氣瘋了吧?別這會兒好好地,過了一會兒皇上進來她開始發瘋,誤傷了皇上可就糟糕了。可是左看右看,皇妃的表情柔和,一點也不像是要發脾氣的樣子。小懂想來想去,覺得自己總在這裡也不是回事兒,皇上還在外面等著呢!於是便走到門邊,對曹芳將裡面的情況說了一番。
「呃,朕,還要不要進去呢?」曹芳素來沒主見,大將軍曹爽讓他離雯夏遠些,他雖然不願,卻也聽命而行。這一次太后聽說雯夏大鬧,要他來看看,他便前來。在曹芳生活中,似乎由他自己做主的事情是少之又少,他也習慣了被旁人安排好一切,所以當他面臨著一些選擇的時候,便會猶猶豫豫瞻前顧後。
小懂哪裡敢說要進去還是不要進去?只是曹芳問話他也不能不答,便含含糊糊道:「皇妃看起來,倒是安康。」
芳點了點頭,方才屋內的說話聲他也聽到些,心中估計雯夏不會有什麼事,便猶猶豫豫地邁出了步子,跨過門檻。
剛進了屋子,曹芳的眼睛還沒有習慣那屋內地黑暗時,便聽到一個帶著幾分譏諷地聲音說道:「一國之君,連這點小事都要靠身旁的小太監才能決斷,還能做成什麼大事?」
朦朧的燈光下,一個人轉過身,正是雯夏。
「皇妃——可好?」曹芳面對著雯夏說話,居然也會結結巴巴,顯然是剛才被扔到屋外的那些浩然大物把他嚇到了。
「臣妾見過皇上。」雯夏雙手交叉,屈膝,彎腰,微微低頭,一切都有條不紊。
曹芳伸出手想要扶雯夏,終究心底還是有些怕,手伸到半空便停了下來,口中說道:「不必多禮。」
「皇上以為臣妾瘋了?」這是雯夏起身後的第二句話,曹芳張口結舌,半天也不知如何應對。
「所以皇上才會來,來看看臣妾是不是真的瘋了。」雯夏索性便替曹芳將話說完:「皇上是想要我瘋呢?還是不想要我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