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艾。」
雯夏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點了點頭,暗地裡將這個名字重複兩遍,牢牢記住。「好吧,小艾,你回答的很好,我再來問你。」雯夏伏低了身子,將頭湊在小艾耳畔,低聲道:「那你說說,老爺的名字又是什麼?」
那小婢女剛受了一頓驚嚇,此刻尚且還在驚恐之中,又被雯夏問及如此奇怪的問題,心中更加惴惴不安,可也不答,顫聲道:「小,小艾聽別人說,老爺單名,一個炎字。」
雯夏心中一霎,坐在地上抬頭望天。
司馬炎,晉朝的開國皇帝,他的爹便是那個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司馬昭,而他的爺爺便是司馬懿。這祖孫三代將曹丕的江山一點一點變成了自己的,最終在司馬炎這一代將曹姓後人趕下台,自己坐上了王位。
雯夏的歷史知識也就僅限於此,可是就這麼點兒歷史知識,也足以讓她將現狀拼出個大概來。
此時的司馬炎自然還不是皇帝,他的爹和爺爺都還活著。那麼此刻做皇帝的應該還是曹操的後人,他們要自己做的皇后,自然也是曹氏的皇后。曹氏總歸要亡國的,而自己若真做了這個王后,又會怎麼樣?等到司馬氏登基做了皇帝,再轉回去做公主?
雯夏堅定地搖頭,本來就不想做那個什麼皇后,此刻這個決心只有更加堅定,她不要做一個傀儡,一個擺設,一個被人踩在腳下的墊腳石。
定了定神,雯夏將視線轉向小艾,道:「小艾,你很害怕我?」
小艾急匆匆搖頭,結結巴巴道:「不,不——」
「那你為什麼躲我?」
「小艾,你很好,來,給我梳頭吧。」雯夏拎起梳子遞給小艾,自己則隨隨便便半躺半坐在臥榻上。雯夏的這具身體體力一直不佳,不過是出府一番,此刻便感到有些疲憊,懶洋洋地不想坐著。
小艾也不知是凶是吉,但是本能地便遵從了雯夏的命令,小心挪步上前,為雯夏梳理著頭髮,只是小艾的手一直不停地哆嗦著,根本沒法為雯夏好好梳理頭髮。
雯夏也不在意,她的頭髮在來洛陽的路上便被自己剪去大半,此刻僅僅是勉強及肩而已,又剛沐浴過,根本沒有梳理的必要。雯夏便零零碎碎向小艾問東問西,有時間雜幾個關於永嘉郡主以前的問題,但都是以詢問小艾的情況為主,兜著***問,這樣也是為了蒙蔽那些隔牆有耳的傢伙。
問了一路下來,雯夏對小艾倒也瞭解到不少,這丫頭本不是洛陽人,老家遭了災,一家人食不果腹,便有那些販人的找上門來,像小艾這樣一個十多歲的姑娘,居然只換的兩袋糙米。小艾被買了來,梳洗乾淨了,便被帶倒了洛陽,賣到了這司馬炎的府第之中,充作永嘉郡主的婢女。
永嘉郡主脾性十分不好,稍有不順心,便處罰下人。小艾年紀又小,又有些笨拙,旁人見她遲鈍,便欺負她,總將一些笨重活計交給她,小艾力氣小,常常出錯,便常常被打。
雯夏見小艾一雙大大的眼睛裡水波瀲灩,卻又硬忍著不敢落淚,小小的身體微微顫抖著,結結巴巴說著,提及雯夏只是更是懼怕。雯夏輕輕握住小艾的手腕,小艾縮了一下,沒敢再動,雯夏將小艾的袖子捲起來,見那上面都是些陳舊的傷疤,雖然已經痊癒了,但是傷痕卻留著,也可見到當時傷的有多重。
「小艾,別怕,以後我不會再打你了。」雯夏安慰著小艾,卻不由想起自己,雖然此刻過的是養尊處優的生活,但是自己又何嘗不是遠離父母親人孤身一人呢?幽幽歎了口氣,道:「小艾,以後你便跟著我好了,不用再去做那些笨重的活。」
小艾不敢相信地睜大了眼睛,看著雯夏,從前那張總是擺著一副冷冰冰表情的臉此刻卻寫滿了寂寞,看上去似乎都不像是一個人。
雯夏還想要寬慰小艾兩句,卻聽到外面有人小心敲著門,道:「郡主,老爺給郡主送來一樣東西,請郡主過去。」
聽聲音,外面的人便是那蘇姓女子,雯夏坐起身來,道:「進來吧。」
蘇姓女子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兩名婢女,那蘇姓女子走到雯夏面前,躬身道:「郡主,老爺來送給郡主一樣東西,說請郡主看過之後,去老爺書房。」
「什麼東西?」
兩名婢女走到雯夏面前,將手上端著的盤子放在雯夏身前,又退回了那蘇姓女子身後。雯夏微微一怔,兩隻盤子裡裝的,是四尊鎮席,便是那四個用青銅鑄造了龜的身體,用貝殼做龜背,四尊惟妙惟肖的鎮席。這鎮席雯夏再熟悉不過,便是那個關了她一夜的屋子裡的東西,當時雯夏還曾今拿起過一尊放在手上慢慢把玩,司馬炎送這個給她來是什麼意思?要她不要忘記被軟禁的那一夜麼?
「老爺請郡主看過之後,便去見他,請郡主更衣。」
「不必換衣服了,就這樣過去便好。」雯夏隨身穿著的只是便服,不過雯夏倒也不在意就這樣去見司馬炎,她又沒有衣不蔽體,不過是在家裡而已。從小艾口中,雯夏已經瞭解到一些永嘉郡主的習慣,便是以前那位郡主,雖然對衣飾很是講究,但也不是每次見司馬炎都會整裝,雯夏自己自然是能舒服隨意最好,既然這樣的事永嘉郡主也做過,她自然能再做。
那蘇姓女子果然不再說什麼,跟在雯夏身後邁步而行。走出兩步,雯夏忽然想起小艾,停步回身指著小艾,道:「以後就讓小艾來貼身服侍我好了。」
蘇姓女子吃了一驚,本以為這次小艾罪責難逃,沒想到永嘉郡主不但沒責罰她,反而是給了她這麼一個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