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爾的身影在從塔頂照射下的光芒中消失,尤金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沒有選擇跟上。因為他察覺到了上方傳出極強的魔力,那力量來自一個他最厭惡的神靈。
「你沒有選擇尾隨是正確的。」艾倫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與他並肩而入的還有沙達斯。
「塔頂有安德烈親自佈置的魔法裝置,雖然不像死神之瞳一樣具有攻擊性,可它的威力會隨著被試煉之人的能力與身份提升。越是高端的物種,所受的考驗也就越嚴峻。」
尤金不答話,可他的表情卻顯露出不宵。
「尤金閣下。」艾倫雖不敢像夏爾一樣直視他的雙眼,不過亡靈的身份還是能減少魔眼的威懾力。
在目睹到尤金全部的容貌後,艾倫就明白新任大總管的真實身份,這也是猜疑多年後的首次證實。
「雖然您擁有完美的身份與能力,但是我還是不建議你去嘗試那道機關。無論肉體再怎麼堅韌,總有一個地方是無法防禦。想必您也猜到了,要完成最後的試煉僅靠閱歷和經驗是不夠的。心之塚,是考驗心和磨練它的地方,內心不夠堅強者,必然無法走出以時光和情感為牢籠的迷宮。」
艾倫話才說了一半,尤金就知道這裡的所謂試煉是什麼。
安德烈是魔法天才,如果不是先有由人變亡靈的拉克西斯,後有由人變神的莫亞,只怕他的名聲要更高一些。
在任職導師期間先後發明了『死神之瞳』、『往生之鏡』和『心之塚』。
這三件魔法器具有著各自不同的能力。前兩個他多少有過接觸。以攻為守的『死神之瞳』,具有連接和傳送能力的『往生之鏡』,可以說都是以亡靈的力量來守護塔拉夏的裝置。惟獨這『心之塚』,只聽說擁有神秘的能力,是安德烈最得意之作。
從前兩件,他隱約推斷出『心之塚』可以攜帶的魔法裝置,只是不清楚具體大小。
「我不認為那笨蛋能獨自完成這裡的試煉。」從艾倫的稱呼尤金明白他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作為羅蘭的舊部,作為塔拉夏的四大首領,這算不上什麼秘密。
那個笨蛋!
她若肯稍做休息,自己也有時間想想闖塔的對策。
而他的這番言論不止惹來了沙達斯的怒瞪,同時也遭到了艾倫的反駁。
「您錯了。大公雖然年輕,武技也還有很多需要提升的地方,但是我認為他有足夠堅定的心志完成這次試煉。在剛才那次簡短的比試中我就感覺到了,大公有著與他母親一樣的堅韌頑強的意志,假以時日,必定會成長為了不起的人物。」
「她只會抱著羅蘭的大腿哭泣。了不起的人物?也只有你會這樣想。」瞥了一眼保持沉默的沙達斯,尤金根本不擔心他會對自己動手。
這個讓原本他生厭的契約有時候還是有點用的,至少可以使龍皇投鼠忌器。
僅是這一點,就可以省去許多麻煩。
雖如嘴上說的強硬,可尤金心裡也明白。
如果夏爾真出了什麼意外,他也逃脫不了血之契約的懲罰。一旦龍之力失效,已經得罪多次的沙達斯必定不會放過自己。
再則,龍皇對於三十六年前發生的事多少也有點起疑了。他必須在秘密被發現之前,把痕跡完全處理掉。
想到這兒,尤金反身走出心之塔。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艾倫在心裡琢磨尤金到底想幹什麼的同時,也也些埋怨剛離任的前導師。
弗郎西斯這毛頭小子真狠,把自己想做的事做完之後就撒手不管了,丟下這麼一個爛攤子給自己善後。
「大神官,不好了!」
神官侍叢維瑪特跌跌撞撞地衝進冥想室,把正在冥思的上司驚醒。
「幹什麼慌慌張張……」邪神大神官怒斥自己的近侍,話沒說完,就被尾隨著維瑪特進來的身影嚇得剩餘部分哽在喉嚨裡。
「夏羅恩,我有事交代你去辦。」沒有戴眼罩的尤金讓大神官立刻低下頭,不敢正視他的臉。
「您有什麼吩咐?」對於從不正式任命神使的邪神來說,任期在千年以上的使徒尤金幾乎就是邪神的地上代理人。
他的話,通常也等於神的意旨。
「立刻調查帝國潛伏在希太恩的所有眼線,無論是明的還是暗的,我要他們的第一手資料。」
「是,我立刻去辦。」見尤金揮揮手示意自己離開,大神官退出冥想室,順便揪走了還杵在門口不動的侍叢。
他邊走邊思考,為什麼尤金突然會想要知道帝國眼線的資料。
難道和剛才的鎮魂有關?
可自己遵從主神的命令,不與其他神殿一起去的,應該不會因為這個處罰自己吧。
或者說……
沉寂了太久的希太因城終於要成為新的動亂根源了?
「哈哈……」夏羅恩發出讓侍叢都感到些害怕的笑聲。
黑暗系的神職者與光明系不同,唯有依靠亂世才能出人頭地。
越是混亂的局勢,陞遷得越快。
我晉陞的機會終於來了!
等了這麼久,終於……
不,我不想看這些!
猛然一躍,跳到半空的夏爾一拳擊中飄浮著的巨型水晶。
「匡!」地一聲脆響後,水晶化為無數閃亮的碎片。
閉眼閃躲撲面而來的晶宵的瞬間,夏爾接觸到了她再熟悉不過的時空轉換。
就像穿過厚厚的水瀑,沉重而膠著的時間讓她無法呼吸。等這種窒息感一過,展現在眼前的已然是另一番景象。
飛雪的緹格雷特之丘,聳立著無數雕像的庭院,冬季都不會枯萎的低矮灌木叢,以及立於這方小小天地中的背影。
尚未等她喊出口,記憶中漸漸模糊的身影轉過身,給予了溫柔的一笑。
「你回來了。」
「恩……」直到這聲平淡的應答夏爾才猛然驚覺,自己是附在某個人身體裡,通過「他」的雙眼看到的景象。
「咦,這孩子是……」感受到羅蘭驚訝的目光,以及隨後伸過的雙手,隨著所附之人被抱起,夏爾看到了她原先所處角度看不到的東西。
父親冷著臉,用琢磨不透的目光瞪著自己所附之人——一個十歲出頭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