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真正的敵人
黃峙博是個非常有想法,也非常有遠見的人。
志願軍司令部全部轉移到新義州後,他把作戰指揮工作丟給了參謀,親自負責一件別人覺得不太重要的事情:重組指揮體系。
受歷史因素與現實情況影響,志願軍剛成立的時候,照搬了隊的指揮體系。
問題就在這裡。
作為一支靠步槍打天下的軍隊,建國後又一直奉行本土防禦戰略,隊深受「大陸軍主義」影響。二百二十萬正規軍中,6軍占比接近七成,海軍、空軍與二炮加起來也沒有6軍多。如果算一百多萬預備役部隊,6軍占的比例更大。雖然在軍費分配,6軍的比重有所降低,但是在軍隊的戰略展方向,6軍起到了決定xing的作用,海軍、空軍與二炮處於從屬地位。
即便在人事,6軍的「霸主」地位也非常明顯。
隊總共有一千四百多名在役將領,6軍就有一千二百多人,囊括了幾乎所有非戰鬥部門。
問題是,僅僅依靠6軍,能夠打贏未來戰爭嗎?
不管答案如何,最近二十多年來的數場局部戰爭已經證明,6軍很重要,可是已經失去了主導戰爭的能力。
要想一下改變「大陸軍思想」,顯然不大現實,只是也不能因此放棄改革。
隊要想捍衛國土、守衛國民、保護分佈在世界各地的同胞、以及遍及全球的國家利益,就得成為一支6海空並重的軍事力量。
軍事改革最積極的推動者肯定是海軍與空軍將領。
只是受其他因素限制,海軍與空軍的努力收效甚微。雖然最近十多年來,海軍與空軍的建設度遠遠過6軍,幾乎所有引人矚目的新式裝備都屬於海軍與空軍,但是在一些至關重要的領域,比如軍隊的實際控制權、人事任免、高層指揮機構的組成結構,6軍仍然掌握著絕對主導權。
不說別的,在隊裡,空軍的作戰部隊屬於各大軍區,而軍區由6軍直接控制。
雖然海軍的情況稍微好一點,三大艦隊不隸屬於軍區,而是獨立的作戰體系,但是在後勤保障、基地建設等方面,仍然得仰仗6軍。
在最重要的三總部,即總參謀部、總裝備部與總後勤部,6軍將領仍然是主導者。
要想推動改革,還得靠6軍將領,而且是掌握著實權的6軍將領。
過去十多年裡,已經有不少6軍將領做了嘗試,只是都沒有取得結果。原因無二,這些將領無一例外的都被當成「叛徒」,在軍隊中受到排擠。失去了6軍集團的支持,再有能力的將領也沒有好下場。
從某中意義講,黃峙博就是6軍中的「叛徒」。
在南京軍區擔任參謀長的時候,黃峙博就積極推動軍事改革,力主建立起6空並重的作戰體系,還任命了一大批才華出眾的空軍軍官,甚至把一些重要位置留給了空軍將領,提高了空軍的地位。
只是,他做得不夠徹底。
不是他不敢做,而是沒有機會。
要知道,一直支持他的6風烈都是「大陸軍主義份子」。6風烈支持他,不是想提高空軍的地位,而是南京軍區承擔中威脅台海的戰略重任,而在台海方向,空軍的價值顯然過了6軍。
在6風烈這一代軍人眼裡,空軍仍然是6軍的附庸。
成為志願軍總司令,掌握了指揮志願軍的大權之後,黃峙博才獲得了機會,開始全面推行軍事改革。
在志願軍搞聯合作戰,顯然比在傳統思想根深蒂固的軍區司令部搞改革容易得多。
由此不難理解,黃峙博為什麼會在一些至關重要的問題表現得咄咄逼人,讓兩位副司令成為擺設。
黃峙博不是不想聽到異議,而是不想讓異議產生負面影響。
在人事任命,黃峙博就表現得非常開明。
除了極少干預戰術指揮,大膽把指揮權下放給參謀之外,黃峙博還摒棄門戶之見,提拔與任命了一大批年輕有為的中級軍官。這其中就有楊禹方、周渝生、牧浩洋、母祁鐵與戚凱威等人。
雖然他們來自不同的部隊,受到不同戰術思想的影響,在作戰行動的分歧也很大,但是在各自的崗位,他們都能得到充分的表現機會,而且用行動證明,他們不是只會講理論的空談家,而是注重行動的實幹者。
一個多月下來,這些年輕軍官用行動證明了他們的能力。
現在,黃峙博要做的,就是把他們收攏起來,組成一個規模得多,但是能在重大問題做出正確決定的參謀班子。
黃峙博讓牧浩洋他們過去,就是要給他們安排新的位置。
只是,這麼做,顯然把手伸到了廖文綱與徐褶濤的腰包裡,等於挖別人牆角。
幾個參謀都不是笨蛋,在黃峙博那裡見到其他人的時候,都明白了過來,總司令想拋甩開兩位副司令,單獨決策。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牧浩洋說不清楚,其他人也說不清楚。
如果在和平時期,這肯定不是好事,因為這等於把所有權力交到一個人手,讓軍隊成為一個人的軍隊。即便在戰爭時期,也不見得是好事,因為總司令獨攬大權,等於把賭注押在了一個人身。如果總司令能力群,具有非凡的遠見卓識,比任何人都瞭解戰爭,那麼他將成為軍隊的靈魂,成為率領軍隊取勝的核心。可如果是一個平庸的司令官,能把一支所向無敵的軍隊送進墳場。
歷史,這樣的例子舉不勝舉。
黃峙博是那種具有非凡遠見卓識的司令官嗎?
別人可以懷疑,可是牧浩洋等幾個參謀卻不能懷疑。
站在參謀的立場,在他們走進黃峙博的辦公室,直接向總司令效勞的時候,他們就選擇了陣營。雖然在某種意義,他們是被迫選擇陣營,甚至可以說成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站了隊伍,但是這條路沒法回頭,即便他們再次選擇陣營,也不會得到其他人信任。從這一刻開始,他們的命運已經跟黃峙博綁在了一起。
懷疑黃峙博的能力,等於懷疑最終的勝利。
打勝了,大家都是英雄。
打輸了,最先倒霉的肯定不只是黃峙博。
想明白後,牧浩洋等人的情緒都不高。雖然沒人會說出來,但是幾個參謀都覺得,他們站在黃峙博的掌心,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力。
「怎麼,都不餓嗎?」黃峙博的情緒一點都不差,反而有點得意。「這可是我讓人專門從國內送來的,荔枝是從廣東空運過來的,楊梅昨天才下樹,這條狗魚是在新疆喀納斯湖網到的,絕對新鮮。」
美食在前,幾個參謀卻沒有多少胃口。
「不餓的話,喝點酒。」黃峙博呵呵一笑,拿起了冰桶裡的葡萄酒。「當兵的,沒幾個不能喝。現在是早,少喝一點肯定不會醉。」
總司令把酒瓶舉了起來,幾個參謀不得不端起杯子。
「你們肯定在埋怨我,是不是?」黃峙博逐一給參謀倒酒,說道,「埋怨就埋怨,除了戚凱威,你們要是不埋怨,那就怪了。」
這下,幾個非6軍軍官更加尷尬了。
「我得承認,這次做得確實有點過分,讓你們很難面對以前的司。」倒好酒,黃峙博放下酒瓶。「只是你們必須知道,我這麼做是有原因的。知道為什麼打了一個多月,我仍然不肯讓地面部隊參戰嗎?」
幾個參謀一驚,都朝黃峙博看了過去。
「我們最大敵人不是美韓聯軍,而是我們自己。」黃峙博敲了敲桌子,似乎這是他在提到重要事情時的習慣xing舉動。「如果我們能有先輩一半、哪怕是四分之一的膽識與勇氣,這場戰爭就沒有任何懸念,美國甚至不敢輕易挑起戰端。三十多年的和平建設,為我們創造了豐富的物資財富,極大的改善了我國的經濟狀況,讓絕大部分老百姓過了好日子,可是和平是軍隊的毒藥,在和平的大床趟久了,再強壯的巨人也會變成胖子,喪失與天比高的豪氣與鬥志。」
黃峙博拉開話題,氣氛稍微緩和了一點。
「巴頓說過,只有在戰爭中,軍人的價值才能得到體現。雖然軍隊在守衛和平,但是只有時刻想到戰爭的軍隊,才能守住寶貴的和平。可惜的,這麼多年來,我們的軍隊已經忘記了戰爭,更別說時刻想到戰爭。」黃峙博長出口氣,順手點香煙,說道,「我看過你們幾個的資料,除了母祁鐵大校,你們四個都來自基層部隊,至少在基層部隊服役了好幾年,所以你們應該非常清楚軍隊的現狀。戚凱威,你在報名之前,是不是正在為兒子讀的事情跑關係?楊禹方,你母親得了帕金森綜合症,住在養老院?周渝生,你弟弟是不是讓你幫他找關係,想進地方政fǔ當公務員?還有牧浩洋,結婚的事情考慮清楚了嗎?現在買套房子可不是件事,以你的津貼,恐怕不吃不喝二十年才還得清貸款。」
幾個參謀都嚇了一跳,難道黃峙博在當將軍前是搞情報的?
「你們想著這些事情,為這些事情煩惱的時候,還有多少精力考慮戰爭?」
這句話,如同晴空霹靂,把五位參謀都震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