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F-22A在翻滾轉向的同時拉起躍升,晏鷹搏卻有力使不上。
航炮的威力不小,那枚擦中機翼的炮彈說不定能讓一次性塑壓成型的機翼報廢,可是弊端也非常明顯。
兩次點射,晏鷹搏的J-11B發射了八十枚炮彈。每枚炮彈的彈頭重二百四十多克,炮口速度為每秒八百六十米。根據動量守衡原理,可以大致算出,這八十枚炮彈能讓J-11B的速度降低每秒一米。
對於飛行速度超過每秒四百米的戰鬥機來說,這個影響並不大。
最大的問題是,航炮的攻擊距離比導彈近得多,長點射時J-11B與F-22A的距離不到八百米,短點射時縮短到四百米。因為緊追F-22A,所以J-11B一直在F-22A的尾流中,發動機吸入了F-22A排出的廢氣。雖然進氣量沒有減少,但是廢氣中的氧氣比空氣少得多,導致J-11B的兩台WS-10推力大減。
結果顯而易見,F-22A加速爬升時,J-11B很難跟上。
拉回操縱桿前,晏鷹搏掃了眼空速表。
只有每小時一千四百公里,而且還在迅速降低。
這個速度,J-11B絕對咬不住F-22A。讓敵機拉開距離,後果將難以設想。
晏鷹搏沒有遲疑,立即撥動火力開關,切換到發射導彈的位置,隨後摁下按鈕,把左側機翼下的PL-11射了出去。
此時,戰鬥機上的火控系統還沒有鎖定目標,剛剛發射的PL-11也沒有鎖定目標。
沒有鎖定目標,導彈無非是一枚裝上火箭發動機的大號炮彈。
晏鷹搏必須在接下來的幾秒鐘之內,用頭盔瞄準系統鎖定目標,戰鬥機上的火控系統才會自動把數據傳輸給已經射出的導彈。
成功率肯定不高,正常情況下也只有百分之五十。
戰鬥機正在做高過載機動,飛行員被相當於自身體重數倍的力量壓在座椅上,轉動頭部非常吃力。晏鷹搏沒有其他選擇,距離正在拉開,再過幾十秒,F-22A就將離開PL-11的攻擊區域。
僅僅依靠意志,解決不了問題。
看著PL-11從F-22A的機身下方飛過,晏鷹搏咬緊牙關,再次把右手大拇指壓在開火按鈕上。
過載已經超過八G,還在繼續上升。
達到九G時,晏鷹搏最多能堅持五秒,隨後會因為血液無法流入大腦,產生黑視、眩暈等症狀,嚴重時甚至會昏厥。
讓F-22A拉開距離,無異於自殺。
既然是「自殺」,還不如放手一搏,把剩下的那枚PL-11射出去,說不定導彈能自行鎖定目標。
視野變暗的時候,晏鷹搏摁下了按鈕。
PL-11呼嘯而出,朝F-22A飛去。
此時,晏鷹搏什麼都顧不上,也什麼都管不了。
羅伯特的情況不比晏鷹搏好多少,F-22A的性能比J-11B好,並不意味著飛行員承受過載的能力更勝一籌。
因為處於被攻擊位置,所以F-22A提前數秒鐘達到九G的最高過載。
導彈告警機響起時,羅伯特把手伸到控制面板上,準備發射干擾彈與拖拽式誘餌。
格鬥導彈採用紅外被動導引頭,得用紅外干擾彈。因為一些較為先進的格鬥導彈採用了紅外與紫外雙模式陣列導引頭,所以干擾彈不見得能夠欺騙導彈,必須用上能夠模仿戰鬥機輻射信號的拖拽式誘餌。
與J-11B的外掛拖拽式誘餌不同,F-22A的拖拽式誘餌放在尾撐中,拖放距離超過五十米,足以讓確保導彈爆炸產生的碎片不會擊中戰鬥機。
導彈告警機到底響了幾次,羅伯特根本搞不清楚。
高過載下,流入大腦的血液大幅度減少,產生黑視前,會使飛行員的反應速度變慢,還會對飛行員的感官與思維造成嚴重影響。說得形象一點,就是使飛行員變得笨拙、遲鈍與弱智。
羅伯特能做的,就是摁下發射開關。
能否避開導彈,只能聽天由命。
只能說,上帝在這個時候顯靈,護佑了這位虔誠的天主教徒。
羅伯特摁下發射開關,投放干擾彈與拖拽式誘餌之前,第一枚PL-11已經與F-22A擦肩而過。因為沒有鎖定目標,所以導彈的引信沒有通電,沒在距離足夠近的時候引爆。等到干擾彈在戰鬥機後方散開,拖拽式誘餌完全放出,第二枚PL-11射來,而且鎖定了目標。只是,鎖定的不是F-22A,而是戰鬥機後面的誘餌。
要是看到這一幕,晏鷹搏肯定會氣得吐血。
還好,他沒有看到這一幕。
視野完全變黑,意識變得模糊的時候,晏鷹搏憑本能壓下操縱桿,左右踏板差動,把戰鬥機從高過載中改了出來。
飛「鐘擺」機動的時候,晏鷹搏遇到過類似的險情。按照賈定康教的辦法,他成功改了出來。那次的情形非常驚險,如果他沒有記住賈定康的話,或者反應慢一點,戰鬥機就會墜毀,他也活不了。
這次的情況稍微好一些,至少飛行高度在七千米以上,他有足夠的時間進行調整。
視力恢復的時候,F-22A已經不見蹤影,J-11B正以飛快的速度衝向地面。
「頭……頭……快拉起來……」
聽到四號僚機的呼叫聲,晏鷹搏立即回過神來。
肯定是爬升時損失了太多速度,改出時的動作過猛,飛行速度低於最低空速,戰鬥機進入了螺旋。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不盡快改出螺旋,戰鬥機肯定會墜毀。
神智清醒過來後,晏鷹搏迅速掃了眼高度表與空速表。
高度跌落了將近四千米,空速超過每小時六百公里,只是戰鬥機在飛速旋轉,像一匹脫韁的野馬,根本不受控制。
晏鷹搏沒有驚慌失措,離地面還有三千多米呢。
把油門桿推到底後,晏鷹搏首先放下全部襟翼與副翼,再把操縱桿推到底,讓戰鬥機在加速的同時穩定下來。
努力立即收到效果,操縱桿上的震動表明,戰鬥機正在擺脫失控狀態。
只是情況並沒好轉,晏鷹搏這時候才注意到左側的一號發動機已經停車。因為J-11B的兩台發動機間隔較遠,所以右側的二號發動機全加力運轉,產生的偏心力矩不但沒讓戰鬥機穩定下來,反而加快了旋轉速度。
重新啟動一號發動機,還是首先改出螺旋?
經驗告訴晏鷹搏,必須首先改出螺旋,才有機會重啟一號發動機。
在螺旋狀態下,進入發動機的氣流很不穩定,強行啟動發動機,可能導致低壓壓氣機損壞,甚至會因共振使風扇葉片脫落,打爛發動機。
這樣的事不是沒有發生過,而是經常發生。
引進Su-27SK後,至少有一起事故就是因為飛行員在螺旋狀態下強行啟動發動機,導致低壓壓氣機損壞。俄羅斯空軍在使用Su-27SK的時候,出現過低壓風扇共振,葉片脫落打穿發動機護罩的惡性事故。
憑經驗,晏鷹搏沒有多想,立即收起左側的襟翼與副翼,用右側襟翼與副翼產生的阻力抵消偏心力矩。
這個操作,起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
J-11B的旋轉速度迅速降低,飛行速度也保持在最低空速之上。
天旋地轉的感覺消失後,晏鷹搏又看了眼高度表。
高度已經跌到三千米以下,不算太低,有足夠的把握重啟一號發動機。
戰鬥機在空中啟動發動機,絕對不是汽車發動機點火那麼簡單。
起飛前,戰鬥機都是由電瓶車供電,賦予發動機初始轉速,然後才往燃燒室噴油,由燃燒產生的壓力驅動渦輪。因為戰鬥機減重一公斤都非常困難、也很重要,所以絕對不會把笨重的電瓶裝到戰鬥機上。
在空中啟動發動機,只能用進入發動機的氣流帶動渦輪。
這就要求戰鬥機有一定的速度,以及較為平直的航線,讓氣流有足夠的速度、也足夠平順。
做小角度直線俯衝,是重啟發動機的最佳選擇。
因為放下了右側襟翼與副翼,所以J-11B的中心軸線與航向存在大約十度的仰角,讓晏鷹搏看不到地面參照物,只能全神貫注的盯住高度表、空速表與方位表,忽略了正在逼近的危險。
J-11B的航向終於穩定下來,在他準備俯衝的時候,導彈告警機響了起來。
那架F-22A殺回來了!?
晏鷹搏一驚,立即回頭看去。經驗告訴他,如果那架F-22A殺了回來,肯定會從後方進入。
經驗沒有錯,F-22A確實從後方進入。
只是他沒有看到敵機,而是看到了被導彈擊中的四號僚機。
導彈的近炸引信沒有啟動,直接撞擊四號僚機,由碰炸引信引爆了戰鬥部。
雖然AIM-9X的戰鬥部只有十一公斤,裝藥量不到一公斤,但是烈性炸藥釋放的能量足以將J-11B炸得粉身碎骨。
爆炸產生的火球迅速消散,四號僚機從進氣口處斷成兩截,包含座艙在內的前機身墜向地面的時候,晏鷹搏看到了朝他射來的AIM-9X,以及大約五公里外,正在加速逼近的美軍戰鬥機。
還能做什麼?
理智迅速佔據上風,肯定無法避開導彈,唯一選擇就是彈射逃生。
最後關頭,晏鷹搏抓住了大腿中間的彈射手柄。
他沒有立即拉起來,因為在導彈爆炸前彈出座艙,只會被橫飛的彈片與戰鬥機碎片打成馬蜂窩。
只要導彈沒有打在座艙附近,他就有機會逃生。
為此,就得把屁股朝向導彈,而不是把寬大的背部朝向導彈。
晏鷹搏把操縱桿推了出去,讓機頭朝下,機尾朝上。感覺到機身劇烈震動,看到火焰從座艙外席捲而過,他才拽起彈射手柄。
爆炸索炸飛了座艙蓋,彈射座椅的火箭發動機隨即點火。
在一個陌生國家上空,晏鷹搏離開了這架伴隨他三年、在某種意義上超過了他所有親人的戰鬥機。